“我不明白,为什麽一定要这样……”
辛夷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江晏清心里一紧。
他能想象到小家夥此刻的表情。
那双与自己相似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嘴唇因压抑的哭泣而微微发颤,楚楚可怜,让人心软。
海水开始从门缝渗入,很快漫过了江晏清的鞋面。
江晏清耐心地解释:“只有我死了,我的政治理想才能成为我的遗愿,诸华上下都会记住我的遗愿,为我去实现它。只有这样,诸华帝国才能在贸易战中上下一心,一致对外。”
辛夷哽咽:“可是,可是我们会难过,很多人会跟我一样难过。”
船体又倾斜了五度,江晏清抓紧门把手,稳住身体。
“哥哥知道。”他说,声音略显沙哑,“因为你们爱我,我才要对得起这份爱。”
诸华帝国的百姓把他当成未来的领袖,信赖他,爱戴他。
可他的寿命不多了,他注定要辜负他们的期望。
既然如此,江晏清就让他的死更有价值一些。
若我的死能唤醒这个国家的血性,那麽海底将是我最好的坟墓。
门外沉默了几秒,只有水流涌动的声音。
“我知道了。”辛夷的声音微弱下来,“那其他学生怎麽办?他们跟哥哥一般大……”
“他们逃不过这一劫,即便没有我,这艘船依然会沉。”江晏清的声音冷了下来,“你要学会面对生死无常的现实,心软只会影响我们履行自己的责任。”
辛夷微怔,缓缓道:“我答应你。”
他们说话时,水位已经漫上了两人的小腿,江晏清催促道:“快走!”
“让我陪陪你,哥哥,求你了。”辛夷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哀求。
她握住门把手,不让自己往下滑。
“你和另外一个议员的儿子不能死在这里。”江晏清说,“你们还有更重要的事必须去做。”
“好……”辛夷咬了咬牙,放开了手。
只有他们和他们的父母发声,死去的人才能被世界听见。
辛夷急速下滑,撞在底部的门上,江晏清听到她疼痛的闷哼,心如刀绞。
物体滑落的声音,然後是一声闷响。
紧接着,是她在水中艰难行走的水声,声音渐行渐远。
江晏清苦笑。
他真的不想用这种方式,逼一个孩子成长……
可如果不这样,将来有一天,辛夷独自去其他位面历劫,她一个人该怎麽办呢?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他们的父神不在,江晏清身为兄长总是要多考虑一些。
水位已经漫到了膝盖,江晏清的裤管被水浸透,沉重地贴在皮肤上。
这时,广播里响起冷静的指令:“请各位同学留在舱内等待撤离,不要随意走动,否则将记一次违纪。”
江晏清只觉荒谬丶讽刺。
那些傻孩子可能真的会乖乖等待,直到水淹没他们的胸口。
水位升至腰部时,江晏清放松下来,拖着病体艰难地回到床边。
窗外电闪雷鸣,照亮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宋时序站在他的面前,黑色的作战服被雨水浸透,紧贴在身上。
“你来了。”
江晏清露出上船後的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宋时序没有说话,只是大步跨过漂浮的杂物,把江晏清紧紧搂在怀中。
他的心跳声透过湿透的衣料传来,震得江晏清胸膛发烫。
“没事的,”江晏清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对方的温度和心跳,“这一世……我们终于能一起走了……”
江晏清闭上眼睛,释然地笑了,任由海水漫上胸口。
这一刻,所有的政治算计都离他们远去,只剩下心与心的依偎。
海水很快漫过他们的脖颈丶嘴唇,然後是鼻子,最後是眼睛,在黑暗中,他与宋时序十指相扣,苍白的手被男人握得生疼。
广播还在循环播放着那个致命的谎言,船长和船员早已乘救生艇逃离。
D区47号舱内,十七岁的女孩把手机贴在耳边,第三次拨打母亲的号码。
电话那头终于接通时,她几乎哭出来:“妈妈,船在往下沉!水都进到房间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