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知?”
鹤知知和他一起坐在了树干下,并膝抱在胸前。
“我有事和你说。”
睢昼看了眼她身后的侍卫,垂下脑袋,语气有些低沉。
“我知道。”
“你知道?”
“东洲的事办得差不多了。”睢昼声音有些苦涩,“你应当要启程回都城了。”
鹤知知听出了他的未竟之意:“你还不想回去?”
睢昼沉默了须臾。
“我想去北部看看。”
鹤知知一愣:“为什么?”
睢昼撇开脸,低落道:“我还是放不下那个张贵。你或许不信,我那日看到的人,与那画像很有几分相似,只是我无法确定,我……”
“你想去,可以去啊。”鹤知知看着他的眼睛,“为什么犹豫?”
睢昼深吸了一口气。
“北部军营是你外祖家,我没有立场怀疑,我怕你,生气。”然后又快速小声地补充一句,“而且我也不想和你分开。”
说完,睢昼抿紧唇,偏过头来,把脸靠在鹤知知肩上。
鹤知知有几分好笑。
“你既然已经心有怀疑,我还不让你查清楚,岂不是要让你背着这个心结过一辈子。你是有理有据地怀疑,我怎么会生气。”鹤知知抓起他一缕头发,绕在指间玩,“更何况,谁说我们会分开。”
睢昼抬起头,看着她道:“什么意思。”
鹤知知将收集来的证据递给他。
里面是各式各样的免罪券,从不同的神祠发行,自东洲一路北上,沿路到处都是,各种名目琳琅满目。
甚至家中的母鸡不下蛋都有专门的免罪券。
“我来就是跟你说这件事的。”鹤知知道,“我打算逐个去看看,你若是也要北上,便是与我同行。”
睢昼眸底瞬间灿然,亮过霞光,紧紧盯着鹤知知道:“当真?”
鹤知知在反省自己之前犯过的错。
从前她无论说什么,睢昼从不质问,从不反驳,可现在她说别的也就罢了,只要想说点好听话,睢昼就会一再地重复问她。
既然答应睢昼要与他发展新的关系,那首先第一步,就是必须消弭过往的隔阂,才能考虑其它的。
于是鹤知知握着他的手,在那平滑的手背上轻轻摩挲,将目光放得柔和而笃定:“真的,从今往后,我对你每一句话都属实,绝无欺瞒。”
睢昼听着这句话,呼吸微窒。他眼睛润润的,看着鹤知知的眸光里满是感动。
怀疑与不安之色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似乎不知如何启齿的犹豫。
“可是我,我有一件事瞒着你。”
鹤知知闻言,并不惊讶。
她以为睢昼指的是私下调查张贵之事,要向她坦白。
这不是什么大事,鹤知知只觉得,将此事也牢牢挂在心头、不忍对她不坦诚的睢昼真是十分可爱。
便鼓励睢昼道:“没关系,你现在告诉我,也是一样的。”
睢昼拧眉深吸气几回,才轻声说。
“知知,你在多宝山中无意撞见过的我师父的坟茔……”
鹤知知一愣。
“里面其实并没有我师父的骸骨。”
“十一年前,师父突然不知所踪。离开将龙塔前,他曾嘱咐过我,要看好神龛前的长明烛。若那对蜡烛燃尽他还没有回来,便当他死了,为他掘墓立碑便是。”
“那对长明烛是特制的,能燃烧整整七天七夜。我一直守着,守到最后烛台上只剩融化的白蜡,师父也没有回来。”
“我本以为,师父是另有安排,或者干脆逃走了,毕竟,他不止一次提起过这个念头。我只能按照他的吩咐,说他已在塔中圆寂,将先前准备好的偶人放进棺中。”
“但刚准备好,还未宣布。外界忽然送来师父真正的死讯。他是被邪教徒……”睢昼顿了顿,“据说死状凄惨,生前受了不少的罪。师父的尸首在他们手中,当时的我无力追查,但如今,我必须找到师父的骸骨,带他回来安葬。”
原来是这样。
原来睢昼对于邪教徒的执着来源于此。
“为什么……以前没有告诉过我?”
这么多年了,睢昼一个人背负着这么庞大的目标和仇恨。
十一年前他才七岁啊。鹤知知还记得,就是那个时候,睢昼一个人独自主持了先任国师的后事,然后登上了国师之位。
国师服从没做过那么纤瘦的,即便用了最小的尺寸,套在他身上,仍是晃晃荡荡。
那时鹤知知看着他,便觉得很有些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