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在书页上,晕开的瞬间,整本古卷轻轻震颤。那涟漪般的波动顺着指尖爬进经脉,像是某种沉睡已久的东西,在回应他的存在。
玄阳没有收回手。右臂的符链仍在缓慢游走,修补着断裂的灵络,左臂空缺处传来阵阵撕裂感,像有风从体内穿过。他闭上眼,将残余的紫气缓缓归于眉心,太极之道讲究顺势而守,此刻他不能强求清醒,只能让神识如水般沉下去。
洞内寂静,唯有壁上符文微微闪烁,与古卷的波动隐隐相合。他不再试图去“看”内容,而是放任意识随那节奏起伏,如同倾听天地之间最细微的呼吸。
一开始,什么也没有。只有空。
可当他不再抗拒这种空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势”悄然浮现。不是声音,也不是光影,而是一种即将成形前的状态——就像暴雨将至时云层压下的重量,又像剑锋未出鞘时杀意的凝聚。
他察觉到了。
第七页之后已无痕迹,但那股律动还在继续,藏在空白深处,如同大道本身的脉搏。他曾以为符是写出来的,是画出来的,是用灵气勾勒、以法则为基的技艺。可现在他明白,真正的符,从来不在纸上。
它存在于念头升起之前。
他试着抬手,在空中虚画一道。没有动用通天箓,也没有催动万灵拂尘,只是凭着心中那一丝感应,轻轻划下。
空气微滞。
那一瞬,洞中所有漂浮的残符都轻轻一震,仿佛被什么唤醒。壁上的辉光随之明灭一次,像是回应了他的动作。
但他知道,这还不够。这一笔仍是模仿,是捕捉,而非自本源。
于是他停下。不再主动追寻,也不再刻意感知。他盘坐于石台前,拂尘横置膝上,任其尾端轻颤,与洞中微鸣共振。身体的痛楚依旧存在,可他不再与之对抗,而是将其纳入呼吸的节奏里,如同接纳风雨雷电一般自然。
时间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三日,也许是五日。他未曾睁眼,也未曾移动分毫。每一次心跳,都与古卷的波动趋近一分。
某一刻,洞壁符文突然齐亮。
不是闪烁,不是明灭,而是同步点亮,如同被同一股意志唤醒。那光芒不刺目,却贯穿了整个空间,映得他脸上轮廓分明。
就在那一瞬,玄阳心中豁然开朗。
原来这书从未传授任何符纹,它只是在唤醒他对“符即道语”的体认。每一笔落下,都不是创造,而是聆听;每一次书写,都不是表达,而是回应。
符,是天地间最原始的语言。
他缓缓抬起右手,指尖悬于身前。这一次,没有描摹,没有构思。他只是静静地坐着,任那一念从心底升起——
一道无形符纹悄然成形。
它未着纸墨,未成光影,却让整个洞窟的空气为之凝滞。连地底残阵的能量流转都出现了刹那的顿挫,仿佛也被这符意所震慑。
紧接着,第二道浮现。
第三道。
它们自流转,环绕周身,如同星辰循轨而行。不再是依附于外物的技法,而是源自灵根深处的共鸣,是他与大道之间的直接对话。
就在此时,归墟谷深处传来一声低沉嗡鸣。
那是封印残阵的共振。因他体内灵根与通天箓全面共鸣,引天地异动,原本沉寂的古老禁制开始反向激荡,欲要压制这股新生的力量。
一般人会退。
他会迎。
玄阳非但没有收敛气息,反而主动引动体内灵根,将外界干扰化为参悟契机。那震荡的符律传入识海,不再是阻碍,而是磨刀之石,助他进一步厘清符与道之间的界限。
他默念:“符不在纸,在心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