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阳的指尖还贴在那半截石碑上,通天箓猛然一震,裂痕中喷出的黑烟如藤蔓般缠上他的手腕,顺着经络向上攀爬。他立刻抽手,却像是被钉住了一般动弹不得。那黑烟不止向外涌,竟还逆流而入,直逼心脉。
他闭眼,体内符气不再顺行,而是按太极回旋之法倒转周天。经络中的气流如逆水行舟,每转一圈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感,但他没有停。片刻后,与通天箓相连的灵力通道被强行切断,只剩一丝神识维系,手腕上的束缚这才松了几分。
碑面的残符仍在亮,混沌气息越来越浓,整座殿宇开始震颤。三十六根断柱自地底升起,柱身燃起幽黑火焰,火光不照四壁,反而向内收缩,将空间一点点压缩。玄阳睁开眼,看见头顶的裂顶正在闭合,原本塌陷的屋顶竟凭空复原,瓦片层层叠起,如同倒放的崩塌。
他立刻从袖中取出一张空白符纸,咬破指尖,以血为墨,迅画下“断机符”。符成瞬间,他抬手掷出,符纸如刀切入碑面断裂处。一声闷响,残符的光芒骤然一滞,黑焰的升腾也慢了下来。
但只是片刻。
三十六柱黑焰猛然合流,化作九道人形黑影,无声落地。它们没有面孔,身形扭曲,每走一步,脚下的古符便黯淡一分,仿佛被吞噬。玄阳退后半步,万灵拂尘横于胸前,尘尾轻扫地面,触到一块刻着“生”字变体的石板。
微弱的共鸣传来。
他当即足尖点地,踏出太极圆步,身形如推手般流转。九道噬影立刻分出三道扑来,所过之处,青石上的符纹尽数湮灭。玄阳不退反进,在第一道噬影即将触身的刹那,抬手画符。
“虚影符。”
一道光影自他身侧闪现,做出迎击姿态。噬影扑空,转向虚影,其余两道却仍直逼本体。他又画第二道,再画第三道。三道虚影交错穿行,吸引走六道噬影,剩下三道被他借残梁遮蔽,贴墙疾行,绕出弧线。
第七次转折时,他抵达祭坛西侧死角。
这里的符钉早已脱落,墙上裂痕纵横,压制之力明显弱于他处。他背靠断墙,呼吸略沉,左臂上的黑烟尚未完全退去,皮肤泛着焦灰之色,隐隐作痛。
九道噬影在祭坛前停下,围成半圆,面向他,却不急着进攻。它们只是静静地立着,黑焰缓缓跳动,像在等待什么。
玄阳盘膝坐下,不再看那残碑,也不再试图破阵。他知道,此刻强行突围只会加符气消耗。真正的危机不在外面,而在识海深处。
那股混沌波动,正顺着神识残线渗入。
幻象悄然浮现。
他看见自己站在天地之巅,手中符笔一划,山河断裂,江海倒流。人族村落化作尘埃,石伯的身影在风中消散。再一划,巫族祭坛崩塌,妖皇羽翼焚尽。最后,他笔锋一转,指向三清讲道之所,符光所至,老子闭目,元始垂,通天教主手中长剑寸断。
这不是外来的幻境,而是他内心最深处的疑虑——若符道终成毁灭之器,他是否也成了执刀之人?
他没有驱散幻象,也没有抵抗。
而是静静看着。
幻境中的他走上祭坛,接过黑石碑,碑文完整,符纹流转。他睁开眼,目光冰冷,抬手一挥,万物归寂。
玄阳在现实中轻叩眉心,指尖微动,于眉心前虚绘“定心符”。第一笔落下,幻象中的自己动作一滞;第二笔横切,天地间的死寂开始松动;第三笔收尾,幻象如薄冰般裂开,随即彻底消散。
识海恢复清明。
他睁开眼,呼吸平稳,道心稳固。可就在此时,祭坛中央的残碑再次震动,通天箓在袖中剧烈颤动,哪怕已被切断灵力连接,仍有一丝共鸣无法斩断。
三十六柱黑焰重新燃起,比之前更盛。九道噬影缓缓合拢,步步逼近。
玄阳抬手,从袖中取出一张新符纸,指尖微颤,却未落笔。他知道,再画虚影符已无意义。这些噬影不是实体,也不是单纯的幻术,而是由混沌之力凝聚的“道之残渣”,专门吞噬符道根基。
他必须守住最后一道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