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土的脚落下,大地无声震颤。
玄阳的手指在同一瞬扣入掌心,舌尖血珠滚落,在身前虚空中划出半道残符。那符没有光,也没有形,只有一丝极细微的波动顺着地脉扩散出去,像是一根针刺进了凝固的黑水之中。
黑丝断了刹那。
就是现在。
他将通天箓按在眉心,闭目默诵。古老的符咒自识海深处浮现,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洪荒初开时传来,沉重而清晰。这不是攻击之术,也不是封印之法,而是《太清符源经》中记载的“道引篇”——以自身符意为桥,接引他人道基共鸣,传递纯粹意念。
符光微闪,一缕极淡的气息悄然探出,贴着地表滑行,绕过残魂低鸣的焦土,避开元气紊乱的裂痕,最终轻轻触向后土周身流转的幽光。
那一瞬,他的神识仿佛被拉入一片无边的暗域。眼前不是景象,而是一种“感觉”——亿万亡魂的哀鸣、天地未定时的混沌、还有她心中那不可动摇的执念:为死者寻归途。
玄阳咬牙,将自己所见强行凝成一道符象——地底断层、扭曲纹路、黑丝缠绕命轮、路径连通金乌封阵……所有线索压缩成一道静止的画面,如同刻入玉石的印记,顺着那缕气息推送过去。
后土脚步微顿。
她双目仍闭,面容未变,可体内道韵的流动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凝滞,仿佛江河中的一粒石子激起涟漪,转瞬即逝。但她迈下的第二步,比第一步更稳,更深,像是某种无形的防线已在她道基深处悄然筑起。
玄阳喷出一口血,整个人晃了一下。
他知道自己成功了。也知道自己几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万符宝灯悬于头顶,灯火黯淡如风中残烛,却依旧不灭。它感应到主人濒危,自垂下一缕微光,缓缓渗入玄阳心口,与通天箓交相呼应。这点光不足以修复伤势,却能维持神识不散。
他还不能倒。
轮回之门尚未完全成型,地底那东西……还在。
他抬手抹去嘴角血迹,指尖沾着温热的液体,在膝盖上轻轻一抹。血痕未干,他已用指为笔,在腿侧画下第三道符——“无相守心符”。
此符不攻不防,唯一作用是“定界”。一旦激活,便会在特定节点形成一道看不见的屏障,隔绝内外感知。他要将这道符打入地脉主络,正好卡在黑丝试图重新连接的位置。
可怎么送进去?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影子。焦土之上,影子歪斜模糊,边缘微微颤动。这不是因为光线变化,而是地脉仍在轻微震荡。
有了。
他将手掌覆在影子头部位置,缓缓催动神识。影子竟随之微微抬起,如同活物般伸展四肢。这是符修极少使用的“影引术”,以血为媒,借光影为载体,短距离内转移符力。极为消耗精气,且稍有差池便会反噬自身。
但他别无选择。
符成,影动。那道由血绘成的“无相守心符”顺着他的手臂流入影子背部,再沿着影子延伸的方向,悄无声息地沉入地面。
地底深处,一声几不可察的闷响传来。
像是某种东西撞上了一堵墙。
玄阳松了口气,身体猛地一软,靠住身后断裂的石柱才没倒下。他抬头望去,只见后土已走出七步,脚下幽光铺展成环,一圈圈向外扩散,渐渐勾勒出轮回之门的轮廓。无数残魂开始自汇聚,围绕那光圈轻轻盘旋,出低微的吟唱。
门要开了。
可就在这时,通天箓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不是预警,也不是排斥,而是一种……呼唤。
玄阳瞳孔一缩。他感觉到,地底那处断层之中,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它并未挣扎,也没有冲击屏障,而是静静地“睁开眼”,望了过来。
两股意识隔着层层岩土,隔着符阵与地脉,隔着生死界限,短暂交汇。
玄阳没有退。
他在识海中点燃最后一道符火,将万符宝灯的本源之力尽数抽出,灌入通天箓。箓文全亮,映得他整张脸泛出青白光芒。他以心为纸,以痛为墨,画下第九重封冥符的核心符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