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阳的指尖还压在冰面上,断骨边缘渗出的血顺着刻痕缓缓流淌。万符宝灯插在身侧,灯体裂纹密布,蓝光微弱地跳动着,像是风中残烛。他左手掌心紧贴地脉节点,后土传来的金光仍在脉络间游走,勉强维系着符阵最后的运转节奏。
北斗第九星的光芒刚刚偏移了一瞬,星流逆冲不过半息,便被高空传来的压力硬生生压了回去。那股力量并非单纯的星力,而是裹挟着炽热与毁灭的气息,自九天倾泻而下,冰原表面开始出细微的崩裂声。
他抬头,瞳孔骤然收缩。
天际边缘,一轮金乌缓缓升起,不,不是一轮——是十轮。
十轮太阳同时悬空,彼此间隔均匀,环绕成环,将中州冰原笼罩在赤金色的光幕之下。每一轮太阳中都有一只金乌展翅盘旋,羽翼燃烧着太阳真火,啼鸣声未至,热浪已扑面而来。冰层以肉眼可见的度汽化,蒸腾起大片白雾,又被瞬间蒸成虚无。
“十日同天……”
玄阳低声吐出四个字,喉间泛起腥甜。这不是寻常的太阳之力,而是帝俊将十大金乌精魄与周天星斗大阵共鸣,引动天地法则级别的焚道之火。此火不单焚身,更要焚去符阵根基,连地脉金光都在高温中变得滞涩。
符阵蓝光开始扭曲,冰面刻痕自燃,一道主脉轰然断裂。
“不行……不能断!”
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万符宝灯上。灯芯猛地一颤,残存的符源被强行激,一圈淡蓝色的光晕自灯口扩散,形成一层薄如蝉翼的护界,暂时隔绝了外界的高温侵蚀。但这层护界只撑了不到两息,边缘便开始卷曲、焦黑。
头顶的热浪越来越重,连空气都仿佛在燃烧。远处,共工怒吼一声,引动地底寒水化作巨浪迎空而上,试图遮蔽日光。可水浪尚未升至百丈,便被蒸成滚烫蒸汽,反向炸开,将他整个人掀飞出去。祝融双臂张开,火焰护罩燃至极限,却也只能勉强护住胸前,肩甲已被灼穿,露出焦黑皮肉。
蓐收挥动金戈,劈出一道气劲斩向高空,却被一道落下的金乌火羽轻易击碎。句芒的青藤长鞭在空中抽打出数道裂痕,可刚成形的风障瞬间被热流撕碎。十二祖巫联手布下的防线,在十日同天的威压下,竟如纸糊般脆弱。
玄阳低头看向冰面。
符阵十二主脉,已有三脉彻底断裂,其余脉络光芒黯淡,核心符环剧烈震颤,随时可能崩解。北斗七星的光芒重新亮起,星力再度倾泻,与太阳真火交织成网,层层压下。
他右手颤抖着,将断骨再次蘸血,在冰面补刻一道短符。
血痕刚落,整片冰原猛然一震。那道符纹只亮了一瞬,便在高温中化作灰烬。不是他画错了,是天地规则变了——在这十日同天之下,符道之力被压制到了极致,寻常符文根本无法留存。
“不能再用旧法……”
他闭上眼,识海中符文如雪崩般碎裂。九百道脉络的残影在神识中翻滚,每一道都在高温中扭曲、断裂。可就在符意将散未散之际,一丝异样的波动掠过心神。
那是一种极细微的韵律,像是从极远之处传来,又像是自他体内深处浮现。它不属星力,也不属火焰,而是一种更为古老、更为宏大的存在——仿佛天地初开时,第一缕道音的回响。
通天箓。
他曾在修炼此箓时,短暂感知过这种韵律。那是与天道最接近的共鸣,虽只一瞬,却深深刻入神魂。此刻,在符道将绝之际,这丝韵律竟再度浮现。
“符承于天……若天不允,符何以存?”
玄阳猛然睁眼,眸中映着十轮太阳,却不见惧意,只有一丝清明浮现。
若符阵无法独立承压,那就不能再靠符。若天地共焚,那就只能——借天之力,反御此劫。
他心中已有决断:以通天箓为引,尝试沟通天道,哪怕只是一线感应,也可能是破局之机。但这法子从未有人试过,稍有差池,神识便会彻底崩灭,连转生之机都不存。
可他已无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