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馆时,天已微亮。苏瑾终究是熬不住,靠在车后座睡着了,眉头却还微微蹙着,像是梦里也在为昨夜的事紧张。喵千岁让阿福把他抱回房,自己则径直去了书房。
桌上的茶早已凉透,她却浑然不觉,指尖在那张画着猫爪印的信封残角上反复摩挲。白先生……这个名字像根细针,轻轻刺破了她刻意维持的平静。
在租界这片鱼龙混杂的地方,白先生的名字无人不晓,却少有人见过他的真容。传闻他早年在战场上坏了腿,此后便深居简出,住在法租界一栋带花园的白色洋楼里,身边常年跟着十几个身手不凡的护卫。他从不过问街头帮派的打打杀杀,却总能在关键时刻,用看似不经意的手段,搅动整个租界的风云。
喵千岁与他素无往来,唯一的交集,是去年通过中间人,从他手里盘下了如今这处公馆的地皮。当时只觉得对方要价公道,行事利落,并未多想。周管事提及他时那副忌惮的模样,倒不像是随口胡诌。
“老板,”阿福轻手轻脚地走进来,递上一杯热茶,“刚收到消息,周管事连夜去了白宅。”
喵千岁端茶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看来,这姓周的是想借势。”
“要不要让弟兄们……”阿福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不必。”喵千岁呷了口茶,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没暖透心底的寒意,“他去得正好,省得我再费心思找由头去拜访白先生。”
阿福一惊:“您要亲自去?那白先生城府极深,传闻他身边的人个个是狠角色,您这一去……”
“越是神秘,越要去探探底细。”喵千岁放下茶杯,指尖在桌面上敲出轻缓的节奏,“周管事咬着我不放,背后未必没有青帮的授意,说不定还牵扯着别的势力。白先生在租界盘桓这么多年,不可能对这些事一无所知。去见他,一来是看看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二来……也该让某些人知道,我喵千岁不是谁都能啃的软骨头。”
她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那棵老槐树。晨光透过叶隙洒下来,在地上织出斑驳的光影,苏瑾房间的窗帘还拉得严实,想来还在酣睡。
“备份礼,要雅致些的。”喵千岁的声音透过窗玻璃传进来,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下午,去白宅。”
白宅坐落在法租界最僻静的一条街上,白色的洋楼被茂密的爬山虎包裹着,门口立着两尊石狮,看着倒像是中式宅邸的规制。护卫穿着熨帖的黑色西装,腰间鼓鼓囊囊,显然是带了家伙,见喵千岁的车停下,立刻上前盘问。
“烦请通报白先生,喵千岁前来拜访。”喵千岁让阿福递上名帖和礼盒,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浅笑。
护卫接过名帖,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审视,却没多言,转身进了门。不多时,一个穿着灰色长衫、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走出来,态度恭敬却疏离:“喵老板,请随我来,先生在书房等您。”
穿过种满玫瑰的花园,走进洋楼内部,才现里面竟是中式装潢。红木家具,水墨字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与外面的西式建筑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书房在二楼,推开门时,正见一个穿着月白长衫的男人坐在轮椅上,背对着门口,望着窗外的花园。他身形清瘦,头梳得一丝不苟,仅从背影看,竟有种文人雅士的温润感。
“先生,喵老板到了。”长衫男人轻声禀报。
轮椅缓缓转过来。喵千岁这才看清,男人约莫四十岁年纪,面容俊朗,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嘴唇却红得异样。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深邃得像潭古井,仿佛能看透人心。
“喵老板,久仰。”男人的声音温和,带着笑意,目光落在她身上,却并无半分探究,“请坐。”
喵千岁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开门见山:“白先生,今日冒昧拜访,是想问问周管事的事。”
白先生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笑意不改:“周管事?他只是百乐门的一个管事,与我何干?”
“可他昨夜来过白宅。”喵千岁迎上他的目光,不闪不避,“我与他素有嫌隙,他突然来找您,难保不是想借您的势压我。白先生在租界声望卓着,总不会任由旁人拿着您的名头做文章吧?”
白先生笑了,放下茶盏,指节轻轻敲击着轮椅扶手:“喵老板倒是直爽。不过,周管事来我这里,说的可不是您的事。”
“哦?”喵千岁挑眉。
“他说,有人在租界私运军火,路子很野,似乎与北方的军阀有些牵扯。”白先生的目光忽然变得锐利,“喵老板在租界的路子广,不知有没有听说过这事?”
喵千岁心头一凛。私运军火正是她在做的事,这事极为隐秘,除了身边几个心腹,绝不可能有外人知晓。周管事怎么会知道?难道他派人查得这么紧?还是说……
她面上不动声色,端起茶盏掩饰心绪:“白先生说笑了,我只是个做些小生意的,哪敢碰军火这种东西。周管事怕不是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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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吧。”白先生没再追问,话锋一转,“不过,最近租界不太平,巡捕房查得紧,喵老板还是多留意些好。有些生意,若是风险太大,不如及早收手。”
这话里的暗示再明显不过。他知道她在做什么,甚至可能知道她的货要运往哪里。
喵千岁放下茶盏,站起身:“多谢白先生提醒。只是我这人认死理,一旦认准的事,就不会轻易放手。”
白先生看着她,眼底的笑意淡了些,却多了几分欣赏:“倒是个有胆识的。只是,树大招风,喵老板就不怕引火烧身?”
“我既然敢做,就不怕烧。”喵千岁微微颔,“今日叨扰,告辞。”
走到门口时,白先生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喵老板,听说你身边带了个少年?”
喵千岁脚步一顿,回头看他。
“那孩子看着机灵,”白先生的目光落在窗外,语气听不出喜怒,“租界风浪大,护好身边的人,比什么都重要。”
她没应声,转身推门离去。直到坐进车里,指尖还在微微颤。白先生的话像一张网,看似温和,却处处透着威胁。他知道她的生意,知道苏瑾,甚至可能……知道那封带猫爪印的信。
“老板,怎么样?”阿福见她脸色凝重,连忙问道。
“回公馆。”喵千岁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通知天津那边,提前交货。”
车窗外,白宅的白色洋楼渐渐远去,被街道两旁的梧桐树遮挡。喵千岁望着窗外掠过的光影,心里清楚,这次拜访非但没解开疑云,反而让局势变得更加复杂。
白先生到底是敌是友?周管事背后除了青帮,还有没有其他势力?那封神秘的信,又是否与这一切有关?
沪上的风,似乎比她预想的,来得更早,也更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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