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雾如丝,缠缠绵绵绕着茶田埂间的青石。茶心扶着玄鉴的竹杖尾端,指尖刚触到杖身沁凉的竹纹,便觉脚下的土地轻轻一颤——那不是茶树移动的寻常震颤,而是带着几分刻意的、沉闷的震动,像有人在远处以重器敲击地面,震得空气中的致幻茶香都散了几分清明。
“小心。”玄鉴盲眼朝着震动传来的方向微侧,青布蒙眼布下的睫毛轻轻颤动,“来者不善,灵力燥烈,带着道门的烟火气,却少了三分清修的静气。”
青萝刚蹲下身与一株半枯的茶树低语,闻言立刻直起身,指尖凝出三两片翠绿的竹叶状灵韵:“树灵说,是外人闯进来了,就在前面第三重茶陇拐角,踩坏了三株百年老茶,怨气重得很呢。”
话音未落,便听得一阵嚣张的嗤笑穿茶而来,夹着少年人特有的轻狂:“不过是些旁门左道的妖女盲道,也敢闯我清虚真人的祖师禁地?识相的赶紧把身上的茶具碎片交出来,或许还能留你们个全尸!”
茶心眉头微蹙,将玄鉴往身后护了护。她虽不知这“清虚真人”的徒孙为何会出现在此处,但对方一开口便直指茶具,显然是早有预谋。脚下的茶树似有感应,叶片簌簌作响,原本弥漫的致幻香气悄然汇聚到茶心周身,凝成一层淡绿色的薄纱——那是青萝暗中催动木灵,为她布下的防护。
三个人影从茶陇间转了出来。为的少年身着月白道袍,腰系八卦玉佩,面容俊朗却带着几分倨傲,眼角眉梢都透着“有恃无恐”四个字。他身后跟着两个道童打扮的随从,手里各持一柄桃木剑,眼神警惕地扫过茶心三人,最后落在茶心怀中那只半缺的紫砂公道杯上,目光顿时亮得像见了猎物的狼。
“果然在你身上。”为的少年正是清虚子座下最受宠的徒孙赵乾,他师父便是当年参与围堵茶魄守护者的道门高手,临终前特意嘱咐他留意茶具碎片的下落。此次他借着师门人脉,打通了云雾顶外围的一处秘道,本以为能抢先一步夺取遗迹机缘,没成想竟在这里撞见了正主。
赵乾上前一步,桃木剑直指茶心:“此乃我清虚门先祖遗留的至宝,岂是尔等凡俗女子能持有?快些交出,再自废灵根随我回山门领罚,不然——”他故意顿了顿,剑身泛起一道浅薄的灵光,“休怪我剑下无情!”
“好大的口气。”玄鉴忽然轻笑一声,竹杖在青石上轻轻一点,“道门讲究‘道法自然’,你踩坏茶树不知致歉,反要夺人之物,这便是清虚真人教的‘清修’?真是应了那句‘上梁不正下梁歪’,徒有其表罢了。”
赵乾脸色一沉,他最忌别人说他师门坏话,当即怒喝:“一个瞎眼老道也敢多嘴!看我先废了你,再收拾这妖女!”说罢挥剑便朝玄鉴刺来,剑风凌厉,带着几分道门正统的雷法灵光,显然是练过几年真功夫的。
青萝早有准备,指尖竹叶灵韵骤然暴涨,化作三道青藤从地面窜出,缠向赵乾的手腕。谁料赵乾早有防备,剑身一抖,雷光亮起,竟将青藤当场劈成焦黑的碎段。“雕虫小技!”他冷笑一声,脚步不停,剑势更猛。
茶心见状,立刻将怀中的公道杯掷出。那半缺的茶具在空中旋了一圈,杯口溢出一缕淡金色的茶香,化作一道弧形屏障挡在玄鉴身前。“当”的一声脆响,桃木剑撞在茶香屏障上,竟被震得反弹回去,赵乾虎口一阵麻,踉跄着后退两步。
“咦?”赵乾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变得贪婪,“这碎片竟有如此灵力,看来我今日是必得之了!”他朝两个随从使了个眼色,“左右夹击,先把那盲道拿下!”
两个道童立刻分左右包抄过来,桃木剑上都泛起灵光。茶心正要催动其他茶具碎片,却被玄鉴轻轻按住肩膀。“莫慌,”玄鉴的声音依旧平静,竹杖在地上快画了个圈,“茶者,礼也,亦阵也。且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茶道。”
随着竹杖落下,圈内的青石缝中突然冒出几株嫩绿的茶苗,以肉眼可见的度生长、展叶,转眼便长成半人高的茶树。茶树的枝叶交错缠绕,形成一个六边形的阵法,将茶心三人护在中央。更奇的是,每片茶叶都在月光下泛着莹白的光,将赵乾三人的身影清晰地映在叶片上,连他们灵力流转的轨迹都无所遁形。
“这是什么鬼阵法?”赵乾挥剑砍向茶树,却见叶片轻轻一摆,竟将剑势引偏,反而让他自己重心不稳,差点撞在另一株茶树上。身后的道童试图从侧面突破,刚靠近阵法边缘,便被茶叶上的白光弹开,摔了个四脚朝天。
玄鉴竹杖再点,阵法中的茶树突然齐齐释放出茶香,这香气不同于迷阵的致幻气息,清冽中带着几分醇厚,闻之令人心神宁静。可赵乾三人却只觉得浑身沉重,灵力像是被胶水粘住一般,运转起来滞涩无比。“不好,这茶香有问题!”赵乾脸色大变,他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盲眼老道绝非等闲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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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道之中,藏着天地至理。”玄鉴缓缓开口,声音透过茶香传出去,带着几分悠远,“你们一心夺宝,心浮气躁,早已失了道心,自然受不住这‘静心茶阵’的压制。所谓‘心不静,则道不存’,说的便是你们这般人。”
赵乾又惊又怒,他自幼在师门受宠,从未受过这般折辱。他咬了咬牙,从怀中掏出一枚黄色符箓,口中快念动咒语:“祖师在上,弟子赵乾,愿以精血为引,请动师门法相!”说罢竟真的咬破舌尖,将一口精血喷在符箓上。
符箓遇血,立刻爆出刺眼的红光,在空中化作一个巨大的道尊虚影,手持拂尘,面露威严。茶心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威压扑面而来,静心茶阵的叶片开始微微颤抖,显然有些支撑不住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赵乾狂笑起来,“这是我清虚门镇山符箓,别说你一个小小的茶阵,就算是金丹真人来了,也要退避三舍!今日我便破了你的阵法,将你们挫骨扬灰!”
道尊虚影挥动拂尘,一道金色的光芒朝着茶阵扫来。玄鉴脸色微变,他的静心茶阵虽妙,却毕竟是临时布下,且他旧伤未愈,灵力不足,根本挡不住这般强力攻击。就在这时,茶心突然将手中所有的茶具碎片都掷了出去,五片碎片在空中连成一串,出淡淡的金光,与茶阵的白光交织在一起。
“轰——”金光与白光碰撞在一起,产生的冲击波将周围的茶树都吹得东倒西歪。赵乾被震得连连后退,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而茶心也不好受,气血翻涌,差点栽倒在地。玄鉴赶紧伸手扶住她,竹杖在地上撑得笔直,蒙眼布下的脸色苍白了几分。
“有点意思。”赵乾擦了擦嘴角的血,眼神却更加疯狂,“不过游戏也该结束了!”他猛地掐了一个法诀,道尊虚影的力量再次暴涨,拂尘上的金光几乎要将整个茶阵都笼罩住。
玄鉴深吸一口气,正要强行催动体内灵力加固阵法,却突然察觉到赵乾身上的灵力波动变得异常诡异——那股灵力中,除了赵乾自身的修为,还夹杂着一股更为古老、更为强大的气息,像是沉睡的巨兽突然苏醒,带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不好!”玄鉴脸色剧变,“他身上有强者的神念!”
话音刚落,赵乾的身体突然僵住,双眼翻白,随后又缓缓睁开。只是此刻他的眼神,早已没了之前的轻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历经沧桑的冷漠与不屑。他活动了一下手腕,声音也变得低沉沙哑,完全不像一个少年人的嗓音:“聒噪的小娃娃,连个茶阵都破不了,白费了我当年留下的一缕神念。”
茶心心中一紧,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这股气息,与她在壶中妖丹的记忆里感受到的那股邪恶气息,有着几分相似!
“你是谁?”青萝紧张地攥紧拳头,指尖的灵韵再次凝聚。
“谁?”赵乾——不,应该说附身在他身上的神念轻笑一声,那笑声带着穿透人心的寒意,“吾乃清虚。你们这些小辈,也配问我的名讳?”
清虚子!茶心瞳孔骤缩,她没想到,清虚子竟然会在徒孙身上留下神念!难怪赵乾敢如此嚣张,原来是有靠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