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灵山佛殿的晨钟刚过三响,供桌上的净尘钵突然震颤起来。钵身鎏金纹路如活蛇般游走,原本盛在钵中的“清心茶汤”瞬间沸腾,水汽袅袅升起,竟在半空凝成一张张扭曲的人脸——有老有少,皆是面带痛苦,像是被无形之力禁锢的亡魂。
守殿僧人法明吓得跪倒在地,念珠散落一地:“阿弥陀佛!这……这是怎生回事?净尘钵乃历代祖师传下的圣物,专能涤荡邪秽,今日怎会显出如此凶相?”
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慧觉禅师拄着枣木禅杖缓步走入。他年过七旬,眉须皆白,往日总是慈眉善目的脸上,此刻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霜。目光触及钵中扭曲的人脸时,他握着禅杖的手猛地一颤,指节泛白,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是……是当年那村落的亡魂……他们终究还是来找老衲了。”
“师父,您说什么?”法明抬头,满脸茫然。
慧觉没有回答,只是缓缓走到供桌前,枯瘦的手指轻轻抚过净尘钵的边缘。指尖刚一碰触钵身,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至心口,一段尘封二十年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那时他还是灵山监寺,清虚子以“降妖除魔”为名登门,说山下黑风洞有恶妖作祟,需借净尘钵的佛光镇压。可慧觉后来才知,所谓“恶妖”,不过是守护茶魄残片的山野精怪;而清虚子借佛光,实则是为了炼化第一批伪茶魄。当时灵山正逢百年大劫,需仰仗清虚子背后的仙界势力扶持,他虽心存疑虑,却还是默认了清虚子的做法。
可谁曾想,那批伪茶魄炼化失败,溢出的邪气席卷了山下的清溪村。一夜之间,全村三百余口人皆被邪气侵蚀,变成了行尸走肉,最后被清虚子以“斩妖”为名,尽数屠戮,连孩童都没放过。
“佛家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老衲当年……却因一念之差,造下无边杀孽。”慧觉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沙哑,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这些年,老衲日日诵经忏悔,以为能求得心安,却不知这罪孽早已刻进了净尘钵的器灵里。”
话音刚落,净尘钵突然“咔嚓”一声裂开细缝,钵身暴涨三倍,金色佛光如瀑布般倾泻而出,将整个佛殿照得如同白昼。佛光中,清溪村被屠戮的画面清晰浮现:烈火吞噬着茅草屋,孩童的哭喊声、妇人的惨叫声与清虚子的狞笑声交织在一起;村口那棵老茶树下,一名孕妇被邪气缠身,临死前还死死护着怀中的婴儿……
“天啊!这是……这是二十年前的清溪村惨案!”有僧人认出了画面中的场景,惊得浑身抖。
“慧觉师叔,您当年……竟知晓此事?”戒律院座面色铁青,一步上前,“您为何不早说?为何要包庇那邪魔外道?”
慧觉没有辩解,只是缓缓褪下袈裟,露出背上狰狞的疤痕——那是当年试图阻止清虚子屠戮村民时,被其拂尘所伤。“老衲并非包庇,只是……”他长叹一声,声音里满是悔恨,“当年灵山危难,老衲若揭清虚子,恐怕整个灵山都要覆灭。可老衲错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佛门弟子当以苍生为念,岂能因一己之私,放任邪魔作恶?”
说着,他突然双膝跪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额头渗出血迹:“今日,老衲便以这残躯,向清溪村的亡魂赎罪!”
他起身时,净尘钵的佛光已变得愈炽烈,钵口缓缓升起一道金色光柱,直冲天穹。慧觉伸出双手,掌心向上,对着净尘钵默念经文。随着经文声响起,他眼角的泪水滴落在钵中,与沸腾的茶汤相融。奇迹般的是,那些扭曲的人脸渐渐变得平静,最后化作点点金光,融入佛光之中。
“净尘钵,当年是老衲错用了你,今日便请你回归正途,助茶心姑娘涤尽尘埃,还三界清明!”慧觉大喝一声,双手猛地将净尘钵推向光柱。
净尘钵在空中旋转三圈,钵身金纹大放异彩,如同一颗坠落的星辰,顺着光柱朝着遗迹方向飞去。飞行途中,佛光所过之处,空气中的邪气尽数消散,连远处山林里的妖兽,都安静地伏在地上,对着佛光朝拜。
“师父!”法明哭喊着想要追上,却被慧觉拦住。
慧觉望着净尘钵消失的方向,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老衲能做的,只有这些了。接下来的路,就交给茶心姑娘吧。”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儒门文庙,却上演着另一番惊心动魄的景象。
文正先生正坐在案前,手持春秋笔批改学子的文章。案上的青瓷砚台里,墨汁泛着淡淡的青光——这是他与清虚子联络的暗号,只要墨汁变色,便意味着有要事相商。
突然,春秋笔“咻”地从手中弹起,笔杆上“文以载道”四字迸出刺眼的光芒,像一条挣脱束缚的玉龙,在空中盘旋三圈后,笔尖猛地朝下,墨汁凭空凝聚,在半空中写下“正心”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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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文正脸色骤变,猛地一拍桌子,“不过是支破笔,也敢在老夫面前作祟!”他伸手去抓春秋笔,却被“正心”二字化作的金色锁链缠住手腕。
锁链越收越紧,刺骨的寒意顺着手腕蔓延至全身,文正疼得龇牙咧嘴,额头上渗出冷汗:“吾乃儒门表率,执掌春秋笔三十余年,礼法纲常岂容尔等妖笔质疑!”
“礼法?纲常?”一个清冷的声音在殿内响起,春秋笔在空中微微颤动,像是在嘲讽,“你勾结清虚子,用伪茶魄控制学子心智,还敢谈礼法纲常?真是‘挂羊头卖狗肉’,丢尽了儒门的脸!”
文正心中一惊——这声音,竟与二十年前赠他春秋笔的那位老儒一模一样!当年老儒曾告诫他:“春秋笔可断是非,可判善恶,唯独不可用于邪道。若你日后行差踏错,笔自会惩你。”那时他只当是戏言,如今才知,老儒早已算出他的结局。
“胡说八道!”文正强作镇定,暗中催动体内的伪茶魄之力,想要挣脱锁链,“老夫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儒门昌盛!清虚子大人答应过老夫,待他掌控三界,便让儒门凌驾于佛道之上!”
“为了门派昌盛,便要牺牲万千生灵?”春秋笔再次震动,笔锋突然转向,朝着文正的袖口刺去。
“嗤啦”一声,文正的衣袖被划破,一封染着墨香的密信掉落在地。密信上的字迹,正是清虚子的手笔,内容赫然是让文正近期控制所有儒门学子,待他攻破遗迹后,便将这些学子炼制成最强的伪茶魄。
“这……这是假的!是你伪造的!”文正慌了,想要去捡密信,却被锁链死死缠住。
殿外的学子听到动静,纷纷涌了进来。看到密信上的内容,众人皆是哗然:“没想到文先生竟是这样的人!他平日里教我们‘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自己却勾结邪魔,残害同门!”
“简直是儒门的耻辱!”
文正看着学子们愤怒的眼神,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猛地呕出一口鲜血,血珠溅在春秋笔上,笔杆的青光瞬间暴涨,“正心”锁链也随之收紧,勒得他骨头“咯咯”作响。
“老夫不服!”文正嘶吼着,眼中闪过一丝疯狂,“老夫为儒门付出了这么多,凭什么要受这等屈辱?礼法又如何?只要能达成目的,不择手段又何妨!”
“执迷不悟。”春秋笔出一声叹息,笔锋猛地刺入文正的眉心。文正浑身一颤,体内的伪茶魄之力瞬间被抽离,整个人瘫倒在地上,眼神空洞。
解决了文正,春秋笔在空中盘旋片刻,朝着灵山方向望了一眼——那里正有一道金色光柱冲天而起。它似乎感应到了净尘钵的召唤,笔身青光一闪,化作一道流光,朝着遗迹方向飞去。途中,它还不忘用墨汁在文庙的墙壁上写下“多行不义必自毙”七个大字,像是在给所有心怀邪念的人敲响警钟。
而此刻,遗迹外围的虚空中,清虚子正站在雷云之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能清晰地感应到,净尘钵和春秋笔正朝着遗迹飞去——这两盏茶具,是他计划中用来炼化“茶孽真身”的关键,如今却落入了茶心手中!
“一群废物!连两盏茶具都守不住!”清虚子怒喝一声,拂尘一挥,座下百名弟子瞬间被无形之力扯到身前。这些弟子皆是他精心培养的傀儡,体内早已被种下伪茶魄的种子。
“大人饶命!”弟子们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跪地求饶。
“饶命?”清虚子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残忍,“你们的命,本就是老夫给的,如今该还给老夫了!”他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以血为引,以魂为薪,炼神炉,起!”
随着咒语落下,地面“轰隆”一声裂开巨缝,一尊通体漆黑的巨炉从裂缝中缓缓升起。巨炉高达十丈,炉身上刻满了狰狞的鬼纹,炉口冒着滚滚黑烟,散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吸!”清虚子猛地一挥手,百名弟子惨叫着被吸入炉中。他们的精血如红线般从炉身的纹路中渗出,炉内的火焰瞬间从黑色变成暗红,温度高得足以融化金石。
“哈哈哈!”清虚子狂笑着,伸手朝着人间皇城的方向一指,“茶心,你以为得了两盏茶具就能赢?今日我便用这人间皇城为祭,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力量!”
炼神炉的炉口缓缓转向人间皇城,炉内的火焰凝聚成一道巨大的火柱,随时都可能喷。皇城上空,百姓们抬头看到这恐怖的景象,纷纷吓得跪地哭喊,整个皇城陷入一片混乱。
而在遗迹深处,茶心刚接住飞来的净尘钵和春秋笔,就感应到了来自炼神炉的恐怖威压。她望着远处冲天的火光,脸色骤变:“不好!清虚子要对皇城下手!”
青萝紧紧握着藤蔓,眼中满是担忧:“茶心姐,咱们现在该怎么办?炼神炉的力量太强了,咱们根本挡不住啊!”
茶心深吸一口气,将净尘钵和春秋笔与其他七盏茶具摆在一起。九盏茶具同时亮起光芒,形成一道防护罩,将遗迹笼罩其中。“别慌,”她眼神坚定,“‘人心齐,泰山移’,只要咱们守住遗迹,找到最后对抗清虚子的方法,一定能保住皇城的百姓!”
可她不知道的是,清虚子的炼神炉中,除了百名弟子的精血,还藏着一个更大的阴谋——炉底,正镇压着当年清溪村那名孕妇腹中的婴儿残魂。而这个残魂,正是解开“茶孽真身”的最后一把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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