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我们去见一个人,他或许知道这一切的原委。至少知道……我们到底是什麽?”
两人走出小屋,踏上医谷的青石小路。
齐染牵着商成洲的手腕领着他向前,沉默一直蔓延了许久,才突然出声道:“先前在河陵天涧时,我留下的引子,其实是你的一滴血。”
“……是你咬我那次麽?”商成洲低声问道。
“嗯……对不住,”微凉的指尖滑入他的掌心,“云觉的根系遍布天涧,我不能确定他是否会听到,便没有告诉你。”
冰凉的指腹沿着掌心一路向下,直至微微团住了他的手指:“入了天涧後,我便被云觉拉进了那个榕树的树洞里。”
“他提出交易,只要我愿拿出半身神魂,他便带我看尽前世的记忆,告知我当年的真相。”
商成洲嗤笑一声:“真是好大的盘算……一点记忆而已,而你竟然还应了他?!”
齐染沉默了片刻,才平静道:“……他给我看了榕树下的你,我不会冒这种风险的。”
心里刚燃起的那点愤怒的火苗顷刻间便被浇灭了。
商成洲不再盯着那勾缠着他手指的苍白指节,忿忿地看向了路边的花草。
齐染见他不做声,便缓声继续道:“此後我便一直在那些前世记忆里浮沉,醒了便借白鹄看看你在做什麽……直到你与我说,你竟然也做了和我相同的梦。”
“我见过了前生镜,自然知道它没有这种横隔千里将他人一同拉入记忆的能力……除非你的力量本源与他的使用者极其相似,才让它即便跨了千里万里,也会寻觅到你的力量波动,将你一同带入阵法。”
他轻轻捏了捏商成洲的手指:“你在河陵天涧里待得愈久,身上的气息便越重,乌焰刀的颜色也更深了。”
“我知道云觉必然会在落月城的洒灵礼里动手脚,便先借了你一滴血,融进了白鹄的神魂里。”
“而云觉果然将白鹄的力量收归己有,但是只要你能引动一点这力量,清浊相斥间,他的根基必然受损。”
“只是我没想到,我虽送来了火引子,竟还有人又泼了一桶油。”
他领着商成洲站在一处洞窟前,望着面前深黑的洞口,轻声道:
“但他无论如何,也不该拿小煜做筏子。”
“……谷主。”
齐染朝着那洞口唤了一声。
下一瞬,强烈的失重感倏然而至,天旋地转间,商成洲眼前只馀漆黑的一片。
待眩晕感稍稍退却,他眨了眨眼,鼻尖弥漫着陈旧的灰尘味儿和纸张的味道,隐约可见几乎要顶到洞窟顶端的书山的阴影。
齐染对这条路已然无比熟悉的样子,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未有丝毫犹豫便能在这些书山的罅隙中寻出那唯一的小径。
他牵着商成洲的手一路向前,直到眼前终于又出现了那片由散发着薄蓝光辉的夜明珠组成的星图天幕。
一个清隽的身影靠坐在那张陈旧的木塌上,他背靠这两人,仰头看着这片薄蓝的天,即便听到了两人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也并未回头。
“小染,许久未见了啊。”
商成洲眉头一跳,莫名在这轻佻的语气里感到了一丝奇异的熟悉。
齐染捏了捏他的掌心,上前一步:“先要多谢你,允我们入谷。”
谷主沉默了片刻,垂下头长长叹了一口气:“小染,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还与我兜什麽圈子呢。”
“这话说得却不对。”
齐染微微侧过头,商成洲偷眼看着,只觉得他那双眸子在这片夜明珠构筑的星图下,竟显得无比冰冷平静,让他一瞬间便想起了两人初遇时的样子——那时他一人靠坐在老伯的骡车上,清清冷冷的,谁也不爱搭理的样子。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然习惯齐染带着笑看他的模样了。
商成洲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原本还觉得在这医谷老头眼前这般明目张胆有些不好意思,如今却有种恨不得将这画面摆在他眼前的冲动了。
臭老头,先前让齐染吃了那麽多苦头,如今又遮遮掩掩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兜圈子的从不是我,而是你……天一。”
商成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