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觉摇了摇头:“没什麽。孟大夫何时动身?霞珠呢?”
孟淮泽:“就这几日吧,收拾妥当便走。我还未问过霞珠的意思,但我看她或许更想留下。”
……
商成洲懒懒打了个哈欠,回头却见齐染眉头微蹙,顿时精神一凛。
“怎麽,有什麽不对麽?”
齐染轻声道:“他不该选在此时说这些的。”
下一瞬,眼前的景象如烟云般散去,再出现的,却是云觉找到了院落中正在晾晒药草的霞珠。
他面色苍白,不住滚动着手中的佛珠:“霞珠……孟大夫丶孟大夫要走了!”
“嗯,我知道了。”霞珠忙着手中的活计,“我和他说我会留下,我想试试做点药材生意之类的……总得看我们云觉大人成为人人尊敬的圣僧才是,对不对?”
她嬉笑着回头,却正对上了云觉堪称慌乱的神情,面色顿时沉静了下来,擦了擦手上的灰尘,走到云觉身边低声问道:“怎麽了?脸色这麽差。”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我是丶我是半妖。”云觉声音有些许发颤,低头道,“他要是说出去了怎麽办……进了佛寺,当了佛修的半妖……他们会不会废去我的修为,把我赶出去?”
霞珠不解道:“不是有空明方丈麽?他总会护着你的。”
“正是因为有师父!”他突然擡头大声道,“若他们知道我是半妖,所有人都会指责师父为何将肮脏的血脉引入了佛家清净之地……云觉是师父给我的名字……若我不是佛修,我便什麽都不是了……”
霞珠沉默了片刻,伸手接过他手中几乎要被扯断的佛珠,低声道:“云觉……半妖有这麽不堪麽?”
“我娘病逝时,我阿爹是随她殉情去了的。虽然我一直怨恨他们抛下了我……但没有办法,阿爹太喜欢阿娘了,他只是没有那麽喜欢我而已。可我知道,若我阿娘身体康健,我们也能在山上的小屋里,寻些野果,靠阿爹打猎,平平稳稳地活下去。”
云觉瞳孔仍在微微发颤:“可若你不是半妖,你们便能住在城里,不用在意旁人目光,不用担心哪日被大妖捉了去,活得更舒坦!”
“我昨夜一直做梦……梦见孟大夫说北塔寺的佛修云觉是半妖,梦见其他佛修带着大来妖声讨师父……他们将我赶了出去,,百姓朝我身上扔石头……”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云觉捂着脸上的红印,呆愣地看着眼前的少女,眼眶微微发红。
霞珠蹙着眉看他,声音也沉冷了下来:“孟大夫是我的恩人,是个温柔慈和的人,不是会在背後嚼人舌根的小人,你不能在我面前这样揣测他。”
“你是修佛法的僧人,旁人如何看你不都是身外事麽?怎麽如此沉不住气?”
“除了这个……霞珠,除了这个……”
云觉低头道:“我只求你一件事,麻烦你送孟大夫离开河陵麽……只要离开河陵就好。”
霞珠沉默了许久,将佛珠还给了云觉:“……好,也算我送他一程。”
云觉拉住她的手,塞过一枚紫红色果实:“这是我的榕树果,若出了什麽事,将果子丢到地上,我会来赶来相助,路上千万小心。”
霞珠看着掌心的小果,面色终于缓和了几分,轻哼了一声:“还算你有良心。”
商成洲看着那枚有几分眼熟的果子,心头莫名掠过一丝不安,正打算出声问些什麽,又被冰凉的手指覆住了眼。
他能感受到身周的景象飞速移转,碎片似的杂音糅合成刺耳的喧嚣,最终在某个月夜里定格——
“嗷呜——!”
凄厉狼嚎划破夜空,将林中篝火旁的两人惊醒。孟淮泽脸色骤变,一把将霞珠拉到身後。黑暗中,一对莹绿狼眼已然幽幽亮起。
竟是一只被浊气侵染已深,神智已近发狂的狼妖!
半妖的气味于他们而言可是上等的美味,狼妖贪婪的目光死死锁着孟淮泽身後的霞珠,仰天一声嘶吼,便朝二人猛扑了过来。
孟淮泽毫不犹豫地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篆,下一瞬,莹蓝剑光划破天际,在半空中便将狼妖斩成两段。
孟淮泽带着霞珠急退两步躲开半空洒落的腥臭狼血,稍松口气:“还好有昔年剑仙大人留给我的保命符篆……”
霞珠有些愧疚道:“许是此地离北塔寺太远,云觉的力量已不足以掩盖我身上半妖的气息……明日我便回返——”
话音未落,黑暗中却猛然窜出数道灰影,腥臭的妖气扑面而来,霞珠到底要比孟淮泽反应更快些,拉着他往旁边一道,堪堪躲过了那几道利爪,自己却险些被砍下一条胳膊来。
“霞珠!”孟淮泽瞳孔骤缩,迅速扯了根布带便想为她止血,而少女却苍白着脸推开了他,狠狠将枚紫红色的果子用力摔在了地上。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