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成洲歪了歪头,声音沉冷:“我知道你在拖延时间……我听到那些翼族离开的方向了……你们这些……用过他的血的丶肉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翼族首领瞳孔骤缩,低头咳出一口血沫,暗金色的眸子死死盯着那似乎即将要将自己开膛剖腹的黑刀,似乎用最後的力气嘶吼道:
“你他妈的……还要看戏……看到什麽时候?!你就放着这个疯子不管吗?!”
乌焰刀正要刺入这翼族腹部的瞬间,微不可察的颤动声自脚下传来——
“嗤。”
一截细小的藤蔓状的树枝竟倏然从那翼族身下的泥地里钻了出来,堪堪挡在了乌焰刀的刀锋之前。
下一瞬,无数虬结的根茎猛然破土而出,瞬间将那翼族青年团团包裹成一团,迅速拖拽到了一旁。
商成洲猛地擡头,眸光森冷地盯着那突然出现的丶刀下夺人的根茎。
于此同时,随着地面的震动加剧,无数粗壮的树枝骤然从地下拔出,又纠结着团在了一处。它们在空中迅速形成一片遮天蔽日的巨大树冠,无数气根垂落扎入地面,竟在这一处形成了一小片细密的气根林。
而随着粗壮的树干缓缓打开了一个豁口,僵硬而轻缓的脚步声,踏过满地濡湿的血泥,从这气根林的中心传来。
乌焰刀的嗡鸣霎时归于寂静,商成洲眼中那些狂乱飞舞的黑色颗粒,也仿佛被冻结般凝固在半空中。
面目清秀的僧人手持佛珠,一步步向商成洲走来,带着温润平和的微笑,轻呼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施主因缘未结,何故杀生呢?”
“滚开,”商成洲冷冷地盯着他,“我现在没空听你这些废话。”
僧人叹息一声,僵硬的头颅移转,黑沉的眸光落在了祭台中央那具染血的骨架上。
“贫僧曾与施主说过,一切困厄,皆可在遂天城寻得解法。”
商成洲的指尖极轻地颤抖了一下,哑着嗓子,艰难地问道:“……什麽意思?”
僧人温声道:“阿弥陀佛,贫僧此言……依旧作数。”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施主,死生无常,刹那成空,施主还要抓紧才是。”
言罢,他转身便朝那根茎组成的密林中心走去了。
可就在此时——
“嗤。”
僧人缓缓低头,却看见一截乌黑的刀尖刺穿了他的胸膛。
他唇角的弧度丝毫未变,下一瞬,这具人形倏然崩解,化作一地枯槁碎裂的木屑,簌簌落下。
而那棵拔地而起的榕树仍旧郁郁庭庭地立在原处,可先前被拖走的翼族青年,还有那一地零落的翼族尸体,都已不见踪影。
“咳——”
体内那莫名而来的灼痛更剧烈了几分,商成洲以刀拄地,喷出一口仿佛还带着灼烫蒸汽的血沫。
眼前那宛如飞蝇般的黑点又开始狂乱地舞动起来,几乎是在顷刻间,他的意识便消失在了这一片昏沉中。
……
“公子前几日属实吓了我一跳。”
眼下有些青黑的年轻大夫收拾着药箱:“我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大夫罢了,公子这又是什麽医谷神医,又是岐黄妙手的,在下属实担待不起。”
“何况在下还从未去过山越之地呢,要是有人问到可如何是好?”
天一懒洋洋地躺在树上,闻言笑嘻嘻地倒挂下半个身子:“河陵这地界,去过中原的人都少,何况是数千里之外的山越?”
“要不是你长得实在秀气,我说你是月邑来的他们都信。”
他翻身轻巧落地,随意扯了把椅子坐下:“大夫年纪轻轻,怎突然想得来河陵义诊了?”
孟淮泽收拾药箱的动作一顿,低声道:“……不瞒公子,在下出生在中原与河陵交界的一个小村里,幼时被人遗弃路旁,幸得一位行脚大夫收养。”
“养父带我在周边行医救人……直到有一日,路遇一只饿极了的大妖,将他一口吞吃了。”
“我那时才知,养父竟有半身妖族血脉……而半妖于妖族而言,是最可口的食物。”
他调整着背带,将药箱背在身後,朝几人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我在养父留下的笔记里,得知他在河陵还有一个年纪小他许多的亲弟弟。当年因大妖作乱离散,养父心中惧怕河陵的妖族,终其一生……也再未敢踏入河陵地界。”
“天地之大,我也无处可去,不如来河陵替养父寻一寻他的兄弟,也算……全了他生前的念想。”
莹蓝色的微光托着几本陈旧的书册,飘飘忽忽地落在他身前。孟淮泽怔了一瞬,随即小心地将书册收回药箱里。
“公子看完了吗?看得可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