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库早已捉襟见肘,百姓疲于徭役,《告缗令》更是让天下商贾怨声载道。
这匹名为“大汉”的战马,不能再跑了。
他站起身,走到大殿中央,对着御座上那个被龙袍衬得越憔悴的父亲,深深一揖。
“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刘彻抬了抬眼皮,目光浑浊,算是应允。
刘据的声音清朗而干净,一如他的人。
“诸位将军大臣之言,皆为社稷。然,国虽大,好战必亡。”
“如今国库空虚,民力疲敝,若再起刀兵,恐非社稷之福。儿臣以为,与其征伐,不如德化。”
“恳请父皇,准儿臣派遣使者,携礼前往滇国。阐明大汉天威,同时表达愿意承认其国王地位,只求其归附,永为藩属。”
此言一出,殿中响起一片压抑的嗡鸣。
李广利几乎是立刻反驳:“太子殿下此言差矣!蛮夷畏威而不怀德,此乃妇人之仁!”
刘据没有退缩,反而上前一步,直视着李广利。
“李将军此言,恕儿臣不能苟同。德与威,从来就不是对立的。”
御座上,刘彻浑浊的目光落在刘据的脸上。
这个儿子,眉眼间有自己的影子,但那份温和仁厚的性情,像极了椒房殿里那个已经心死的女人。
仁……
何其讽刺!
刘彻的心,被这个字眼狠狠刺痛了一下。
“准。”
一个字,从他干涩的口中轻轻吐出。
李广利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但紧接着,刘彻又补充了一句,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大殿的空气都凝固了。
“朕给你机会,你可自行安排,不必上呈。若三个月后滇王不肯上表称臣,你,就去给你表哥守着茂陵吧。”
满朝文武,呼吸骤停。
去守皇陵?
这对太子而言,与废黜无异!
一丝血色从刘据的脸上褪去,但他很快恢复了平静,再次躬身,声音听不出一丝波澜。
“儿臣,遵旨。”
退朝后,刘据将自己关在东宫。
他没有急着去准备精美丝绸漆器。
他在等一个人。
夜色降临,一道矫健的身影避开所有耳目,悄然进入东宫书房。
来人一身劲装,面容与卫青有几分相似,正是卫青与卫子夫的幼弟、如今的中郎将卫广。
也是刘据的小舅父。
“殿下。”
卫广抱拳,声音沉稳。
“小舅,坐。”刘据亲自为他倒了一杯热茶,递上一份地图,“事情紧急,我就不绕弯子了。”
地图上,西南边陲的地形被朱砂勾勒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