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报上的墨迹,带着西域的风沙。
赵破奴的字,一向铁画银钩。
此刻,收笔处的那个“奴”字,却带着一丝狼狈的颤抖,仿佛书写者本人都在恐惧。
军报寥寥数语,字字惊心。
匈奴残部勾结西域诸国,断丝路,杀商旅,兵锋直指乌孙。
赵破奴奉命率河西铁军出征,这本该是他一展拳脚的战场。
可他还没出玉门关,就听到了一个正在西域大地上疯狂上演的神话。
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在西域留下的血色史诗。
卫长公主,刘纁。
他甚至不知道,这位公主将军是什么时候,带着她那不足千人的亲卫,悍然捅进了西域的心腹之地。
他只知道,当前锋斥候带回消息时,那面黑底血字的“霍”字大旗,已经插在了楼兰的王都之上。
快到不似人间。
元封二年,二月。
姑师国,王城。
黄沙被血浸透,凝结成暗红色的硬壳。
“公主!顶不住了!”
一名骑郎,是多年前霍去病为她俘虏的匈奴王子,金日磾。
他跌跌撞撞地冲上临时搭建的望楼,半边铠甲都被鲜血染红。
“第三营!第三营被督战队就地斩了!”
他声音嘶哑,双目赤红。
“那些降兵疯了!他们看到自己人被杀,正在冲击后阵!他们要哗变!”
刘纁一身红衣,猩红的披风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她没有回头,眼神平静得可怕,只是漠然注视着下方血肉横飞的战场。
那里是她亲手点燃的人间炼狱。
“哗变者,杀。”
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杀不完了!”
金日磾向前一步,嗓音里带着崩溃。
“我们已经攻了三天三夜!亲卫营折损过半!公主,我们为大汉打下了半个西域!只要等到赵破奴将军的大军一到,这姑师城唾手可得!何必让我们的人去白白送死……”
“我们的人?”
刘纁终于缓缓转过身。
她的脸很美,却因连日的杀伐与风沙,透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破碎感。
她看着金日磾,一字一句地问。
“你以为,我带你们来西域,是为了打仗?”
金日磾愣住了。
刘纁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不。”
“我是来赢的。”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向东方,长安的方向。
“赵破奴太慢了,父皇的耐心是有限的。”
“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一个完整的、再无反抗之力的西域,呈给父皇。”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副将浑身冰冷。
“至于‘我们的人’……从踏上这条路开始,所有人,包括我,都只是灯芯。”
“烧掉我们,能点亮大汉的万里疆域,值了。”
金日磾彻底明白了。
她是来求胜。
用最疯狂,最不计代价的方式,求一场震古烁今的大胜。
她要用整个西域联军的覆灭,来完成那个长眠于祁连山下的少年骠骑将军,未能画完的宏图!
就在此时,城墙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