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慢慢步上正轨,众人轻省许多,彦博远也有时间温书写字。
今日糕点差不多快卖完,云渝矜持地小幅度伸懒腰,活动筋骨。
放下笔抬头伸展时,安翠兰就这么撞进了云渝的眼中。
云渝双手僵硬在半空中,眼睫微微颤抖。
那夜舅父的老实面容和舅母不耐烦的嫌弃表情在脑海中显现。
云渝以为他忘记了舅父和舅母的面容,现在才知,他清清楚楚,一丝一毫地将那一幕幕深深刻在心中。
只一眼,他就将安翠兰认出,云渝随即心中打鼓,觉得对方来者不善。
安翠兰挽着竹篮局促地站在账台前面,蹲守多日这还是她第一回踏进店内。
眼神隐晦地四处打量,暗暗算着所见之处造价几何,盘算着云渝的身价。
盘算完,带点心虚看云渝。
见云渝神色,她已然明白,云渝认出她了。
安翠兰心中那一点点担忧全然消失,傲劲重新回到身体中,挺了挺腰杆子。
语气却不如当初高高在上,身子一偻,嚎哭出声:“渝哥儿!舅母终于找到你了,那杀千刀的叶大不做人,舍得把外甥卖人,舅母舍不得,自从知道了叶大那畜生做的不要脸勾当,我就到处打听你消息,今日……今日”
说到此处,安翠兰泪水说来就来,糊了满脸鼻涕眼泪,泣不成声。
叶大把云渝卖了是事实,安翠兰来要云渝赔云修打伤他们的赔偿,安翠兰委实没那胆子。
灵机一动,把责任全推给叶大。
叶大不做人关她安翠兰什么事,她可是全然为着云渝着想的好舅母。
第34章
云渝没想到安翠兰竟然是这么个说法,顿时手足无措。
他在叶家就待了一晚上,舅父和舅母的为人实在不了解。
舅父是畜生一个,但舅母是刀子嘴豆腐心,还是表里如一的尖酸刻薄,云渝全然不知。
她又那么一哭,动情至性,云渝一时半会,有些拿不定主意。
安翠兰哭得真切,云渝心肠子软,手不自觉就扶上了她的臂膀。
“渝哥儿这是我买的鸡蛋,知道你现在不缺这些,但到底是舅母一番心意,你便收下了吧。”
安翠兰顺棍子往上爬,反客为主,一把拽住云渝的双手。
云渝的手被攥住挣脱不得,安翠兰又哭了起来,新来的客人频频往这头看。
陶安竹也用担忧的眼神看他。
店里头不是叙旧的地方,云渝没法,“舅母,”
这两字云渝吐得不痛快,但吐出后一切又顺当起来。
“舅母,这边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去后头细聊。”
安翠兰眼泪一收,“诶诶,好孩子。”
云渝比安翠兰高一个头,安翠兰仰头看着他,满目慈祥,如同长辈满意小辈的眼神,细细打量云渝。
实则,那眼珠子直白地落在云渝后脑上的发簪,雕花银簪,做工讲究。
云渝当真发达了。
安翠兰满意地拍了拍云渝扶着她的手,嘴里说着:“看你日子过得不错,舅母就放心了。”
云渝日子过得越好,安翠兰越放心狮子大开口。
云渝手里头漏点缝,就够他们家吃个饱。
糕点铺子后头是陶安竹家,云渝把人带回彦家,进了堂屋。
“舅母你坐这歇歇,我去给你倒杯水。”云渝将她摁坐到凳子上。
安翠兰从进了屋开始,眼珠子就没停过。
由富商建造的院子精巧富丽。
溪水巷住户以平民百姓为主,家中还都供着书生。
较真算起手里钱财,那也就比村户人家好些。
安翠兰本对云渝不抱什么富贵亲戚的念头,现今见了这院子,想法又是一变。
云渝这回真成发达亲戚了,暗道叶大卖得好啊。
若是不卖云渝,云渝这般日子哪里讨。
安翠兰不觉得卖人是坏事,反而觉得云渝该对他家感恩戴德。
不然他这么一个好前程,哪里换。
安翠兰坐在黄花梨圈椅中,粗糙手掌摸着椅子。
木料温润手感让她爱不释手,已然幻想起天上掉银子的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