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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夜奔(第2页)

门被从外面轻轻推开一条缝,青黛瘦小的身影敏捷地闪了进来。她穿着一身深色的棉袄,脸上蒙着布巾,只露出一双写满了紧张、恐惧与不舍的眼睛。

“姑娘……”青黛的声音带着哭腔,看到虞颜那副比昨夜更加憔悴、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却强撑着的模样,她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她连忙上前扶住虞颜摇摇欲坠的身子。

“都……准备好了?”虞颜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青黛用力点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后角门那个王婆子……我把我娘留给我的唯一一支银簪子给她了……她说子时三刻到丑时初,有一炷香的时间,巡夜的人会换岗,是……是空档……”

虞颜看着她,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感激与愧疚。她伸出手,冰凉的手指轻轻擦去青黛脸上的泪水,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哽住了,最终只化作一句:“青黛……谢谢你……对不起……”

“姑娘,别说了……”青黛泣不成声,“您……您一定要保重……找个地方……好好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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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养病?虞颜在心中惨然一笑。她这身子,哪里还有“养好”的可能?离开,不过是换一个地方,安静地等待死亡的最终降临罢了。

但她没有说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时间紧迫,不容再多耽搁。青黛搀扶着虞颜,两人如同暗夜中两只小心翼翼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凝翠馆那扇破败的木门,融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寒风如同冰冷的刀子,瞬间包裹了虞颜单薄的身体,让她抑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咳嗽几乎要脱口而出,她死死用手捂住嘴,将那声音闷在喉咙里。

青黛紧紧扶着她,沿着记忆中早已规划好的、最偏僻荒芜的小径,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摸索。

沿途,她们躲藏在假山的阴影里,蜷缩在枯萎的灌木丛后,避开偶尔传来的巡夜人模糊的脚步声和灯笼晃过的微弱光晕。

每一次停顿,都让虞颜感觉自己的生命又在加流逝一分。她的脚步虚浮,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青黛身上,呼吸急促而杂乱,眼前阵阵黑。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那扇平日里紧紧闭锁、只供仆役杂役出入的陈旧后角门,终于出现在了视野的尽头。

门,果然虚掩着一条缝。

青黛心中一喜,连忙扶着虞颜快步上前。

就在她们即将抵达门边的刹那,虞颜却猛地停下了脚步。她回过头,望向萧府那深不见底的、吞噬了她所有欢乐与希望的宅院深处。

那里,有她此生唯一的温暖,也是她此生最深的痛。

这一眼,包含了太多无法言说的情绪——告别,不舍,祝福,以及那被强行压抑下去的、如同野草般滋生的恨意。

“姑娘,快走吧!”青黛焦急地低声催促。

虞颜收回目光,最后用力地握了握青黛的手,那力道,带着诀别的意味。

然后,她不再犹豫。

用尽生命最后的气力,她挣脱了青黛的搀扶,独自一人,抱着那个小小的包袱,毅然决然地,一步踏出了那扇象征着囚禁与过去的后角门!

门外,是更加凛冽、如同野狼般嗥叫的寒风,是漆黑一片、未知而凶险的茫茫前路。

单薄的身影,在跨出门槛的瞬间,便被浓重的夜色彻底吞没,仿佛一滴水融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海洋,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唯有那呼啸的寒风,卷起几片枯叶,在她消失的地方打了个旋儿,仿佛在无声地祭奠一场青春的凋零,与一场以爱为名的、悲壮的牺牲。

青黛望着那空荡荡的门口,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知道,她可能再也见不到这位苦命的颜姑娘了。

她慌忙将角门重新掩好,擦干眼泪,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来路的小径上。

萧府,依旧在沉睡,对这场生在它最边缘角落的、无声的离别与奔赴死亡的旅程,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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