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的声音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是低沉的,但每一个音节都像是淬了冰的刀刃,裹挟着压抑到极致的风暴,狠狠凿进格温尼维尔的耳膜,震得她心尖颤。他叫她“格温尼维尔·莱斯特兰奇”,全名,带着前所未有的疏离和冰冷的怒火。
周围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走廊里死寂得能听到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两人之间紧绷的、几乎要断裂的呼吸声。
斯内普就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那双黑眸深不见底,里面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复杂而骇人的情绪——滔天的愤怒、被背叛的刺痛、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后怕。
她压下心底那丝心虚,没有试图辩解,也没有立刻撒娇,因为她知道,在盛怒的斯内普面前,那些小伎俩只会火上浇油。
“西弗勒斯,”她放软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沙哑,这并非完全伪装,刚才与深渊意识的对抗确实消耗巨大,“我…很抱歉,让你担心了。”
她走近他,试图去牵他那只因为极度愤怒而冰冷彻骨、指节捏得白的手,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哄劝的轻柔,“西弗勒斯,我们…回地窖再说,好不好?我慢慢跟你解释。”
回应她的是“啪”的一声脆响,斯内普猛地甩开了她的手,力道之大,让她的指尖都微微麻。他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只是从喉咙深处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混合着暴怒和某种更深沉情绪的冷哼,随即猛地转身,黑袍翻滚,带着一股几乎能凝结空气的寒意,大步流星地朝着地窖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踩得地面咚咚作响,仿佛要将脚下的石板踏碎。
〔啧啧啧,看这架势,蝙蝠王这是要气疯了啊,翅膀都要扇出火星子了。〕袖口中,影鳞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用细丝般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闭嘴,不准幸灾乐祸。〕格温尼维尔在心底呵斥了一句,但眉头也几不可察地蹙起。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一丝因为欺骗和看到他如此盛怒而产生的细微愧疚与不安,快步跟了上去。此刻任何辩解都是苍白的,她需要的是策略和…耐心。
地窖的石门在斯内普身后“砰”地一声重重合拢,震得墙上的魔药罐都嗡嗡作响。他像一座即将喷的火山,矗在地窖中央,背对着她,肩膀紧绷得如同岩石。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草味和他身上散出的、几乎化为实质的冰冷怒意。
格温尼维尔轻轻关上门,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安静地站在门口,给他一点平复的时间,也给自己组织语言的空间。地窖里只剩下壁炉火苗不安分的噼啪声和两人之间沉重得令人窒息的寂静。
良久,斯内普终于缓缓转过身。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但那双黑眸却如同最幽深的寒潭,里面翻涌着压抑的风暴,死死地锁住她,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解释。”他重复道,语气里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只有冰冷的命令和审判的意味,“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格温尼维尔·莱斯特兰奇。用你那能言善辩的舌头,告诉我,为什么血契会示警?为什么你承诺的‘安全的桌面研究’,会让你陷入需要血契来警示我你濒临危险的境地?!”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剥开她所有的伪装,直刺灵魂深处。
“我去了寂静海湾。”她开门见山,目光坦然地看着他,同时不动声色地调整着站姿,让自己看起来更虚弱但依旧镇定,“因为安妮传来的那个异常频谱显示,那里的能量环境极其特殊,可能蕴藏着关于古代封印术和高等能量形态的关键信息。这对于我完善‘海之心’的研究模型,甚至对于理解某些…黑魔法防御的底层原理,至关重要。”
她刻意强调了“学术价值”和“防御应用”,试图将他的思路引向更“正当”的方向。
“所以,”斯内普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讽刺,“莱斯特兰奇小姐就无视了所有的警告,将她可怜的魔药教授——同时也是她的院长——的叮嘱当作耳旁风,独自一人,深入那片被标记为‘高度危险’、连魔法部都不敢轻易涉足的海域,去进行你所谓的‘关键信息’采集?”他一步步逼近,高大的身影投下巨大的阴影,将格温尼维尔完全笼罩,“你是否清楚,就在几个小时前,我手腕上的血契烫得几乎要烧穿我的骨头!那意味着什么?嗯?意味着你差点死在那里!”
他的怒火终于爆出来,如同压抑已久的岩浆,带着毁灭性的气息。
“我不是独自一人!”格温尼维尔立刻反驳,这是关键点,“安妮和普鲁斯特都在!我们有周全的计划和充足的准备!‘海妖号’的防护经过普鲁斯特的特别加强,我也携带了你给我的所有高级魔药!”她适时地抬出他,表明自己并非完全莽撞。
“安妮·斯顿?那个把风暴当下午茶的疯子船长?普鲁斯特·冯·霍恩海姆?那个为了数据敢把龙息当香薰的魔药狂人?”斯内普的讽刺更加刻薄,“这就是你所谓的‘周全计划’?和两个比你更疯狂的家伙一起,去挑战一个连邓布利多都要谨慎评估的未知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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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们成功了!”格温尼维尔迎着他愤怒的目光,“我们不仅安全返回,还带回了极其珍贵的数据。我们确认了那里存在一个强大的古代封印,封印着一个…极其古老而强大的意识体!我们甚至找到了封印体系的部分节点和可能存在的控制机制!”
她开始抛出干货,试图用成果来平息他的怒火,并悄悄观察着他的反应。她提到“古代封印”和“控制机制”时,刻意加重了语气。
果然,斯内普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作为当代最顶尖的魔药大师和黑魔法防御专家,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古代封印”和“控制机制”这两个词所代表的重量和危险性。他的怒火依旧炽烈,但其中混入了一丝极淡的、属于学者的本能关注。
“哦?”他冷笑一声,语气依旧冰冷,但攻击性略微收敛,“那么,告诉我,伟大的莱斯特兰奇探险家,你们是如何在‘那位古老存在’的注视下,安然无恙地探查到这些‘珍贵’信息的?靠的是安妮船长的航海术,还是普鲁斯特博士的…幽默感?”
他在套话,用激将法。格温尼维尔心中了然。她需要给出一个既真实又能最大限度淡化危险性的版本。
“我们并没有直接挑战那个存在,”她谨慎地选择着词汇,“我们利用了一个古代‘静默守望者’留下的外围法阵节点作为掩护和观测点。那个法阵的能量性质与封印同源,能有效屏蔽我们的气息。我们只是进行远程的能量频谱采集和结构分析。”她略去了自己主动引导能量、甚至短暂“连接”深渊意识的核心危险环节,将过程描述得如同一次谨慎的野外科学考察。
“远程分析?”斯内普敏锐地抓住了关键,他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般刮过她的脸,最后停留在她依旧有些苍白的脸色和眼底难以完全掩饰的疲惫上,“那么,你如何解释你现在的状态?还有血契的剧烈反应?仅仅是‘远程分析’,会让你的魔力波动紊乱到那种程度?会让你的精神看起来像是刚被一百个摄魂怪轮流亲吻过?”
他的观察力敏锐得可怕。格温尼维尔心头一紧,知道无法完全瞒过。她垂下眼帘,用指尖揉了揉太阳穴,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混合着后怕和疲惫的表情:“…过程确实…出现了一点意外。那个被封印的存在似乎处于不稳定的活跃期,释放了一次强大的精神冲击。我…不得不全力维持防护,消耗大了些。”她承认了危险,但将程度轻描淡写,并将原因归咎于目标的“不稳定”,而非自己的“主动冒险”。
斯内普死死地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谎言痕迹。
格温尼维尔努力维持着镇定,甚至让呼吸显得稍微急促无力一些,充分扮演一个“受了惊吓、消耗过度但成功完成任务”的研究者形象。
斯内普将她这番表演尽收眼底,从鼻腔里出一声极轻却充满讥讽的冷嗤,薄唇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哦?照你这么说,我是不是还应该…夸你几句?夸你莱斯特兰奇小姐胆识过人、技艺群,在刀尖上跳舞还能全身而退?”
他的语气尖刻得像淬了冰的针,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格温尼维尔张了张嘴,还想再解释什么,试图用更“诚恳”的态度和更“有价值”的现来软化他。然而,斯内普已经彻底失去了听下去的耐心。
在她出第一个音节之前,他猛地转过了身,用后脑勺彻底隔绝了她的视线和任何试图沟通的可能。那决绝的姿态,仿佛在她和他之间竖起了一道无形却坚不可摧的冰墙。
他不再看她,不再听她,仿佛她这个人、她的声音,已经从这个空间里被彻底抹除。他径直走向他那张堆满晦涩手稿和危险魔药材料的大书桌,动作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近乎粗暴的力道,拉出椅子坐下,随手抓起一份学生论文,羽毛笔蘸满墨水,开始批改。
那支可怜的羽毛笔在羊皮纸上划动的沙沙声,又快又重,带着一股显而易见的迁怒意味,显然某个倒霉的格兰芬多(很可能还是纳威·隆巴顿)的论文承受了它本不该承受的怒火。
格温尼维尔站在原地,所有准备好的、半真半假的解释和带着安抚意味的话语,全都卡在了喉咙里。她看着那个彻底将她无视的、散着生人勿近气息的背影,这种彻底的、冰冷的漠视,比任何疾言厉色的斥责都更让她感到棘手和…一丝微弱的不安。
她试着又轻声唤了一句:“西弗勒斯…”
没有回应。只有羽毛笔划过纸张的、略显刺耳的声音。
“我知道这次是我不对…”她放软姿态,语气更加诚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