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家,是整个北尧头一户买自行车的。
只是他们家那个自行车落到李越山的手里,那算是上辈子造孽了。
不到两个月的功夫,就被李越山和富贵霍霍的没了正经样子。
上一次更狠,直接给干报废了。
所以这一趟,一大一小哥俩就只能腿着去了。
好在都是山里跑大的,十几里的山路对于两人来说,倒也没有什么难度。
溜溜达达,差不多快到晌口的时候,两人来到西岭水库。
绕过前坝,李越山拎着网兜径直的朝着芦苇荡走去。
过了芦苇荡,在西边斜坡下的水芦边上,一条不大的乌船靠在水芦边上。
“老杆叔,在船上没?”
走到芦苇外道,李越山冲着乌船嚷嚷了一声。
“谁啊?”
片刻之后,一个挽着裤管的干瘪老头弯腰从乌篷里走了出来。
可别看着老东西干瘪,那可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狠犟!
说他狠,就是因为在前些年动荡的时候,这家伙是十里八村唯一一个敢拎着闸刀和小将们硬刚的主儿。
别说小将了,就连镇革委会的领导,都敢抡起闸刀玩命的狠人。
说他犟,那是因为这老头为了自己的手艺,连老一辈留下来的祖宅都可以不要的傻子!
而他的手艺,就是此刻乌船船头挑杆子上卧着的七八只鱼鹰。
当初运动正激烈的时候,他这手艺被认定成带着压迫色彩的资本主义尾巴。
必须得割掉!
训练鱼鹰下水捕鱼都能和资本主义扯上关系,这事听着就荒唐。
可那年月,荒唐的事海了去了,比这更离谱的都有。
小将们带着镇上革委会的领导,跑到晚霞村,就要解放被压迫的鱼鹰。
结果老头二话没说,拎起一柄马铡刀,就守在自家门前。
也不废话,反正就是谁来剁谁。
小将们不敢上前,那镇上的领导就更加白扯了。
口号喊的震天响,但却没有人敢去试试老头的狗头铡是否锋利。
领导们虽然忌惮,但是也明白不能开这个口子。
不然拿不下这个老家伙,那么这运动在十里八村可就真的开展不下去了。
最后,领导将压力给到了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也就是和李越山对垒过的晚老太爷。
晚老太爷联合当时的支书等人,上门劝说无果之后,就要将老杆赶出村去。
他们企图用这样的方式,来让老杆妥协,配合运动。
可老头也硬气,护着自己从小养大的鱼鹰,带着一些简单的家当就搬到了水芦边,捣鼓了个乌船就住了下来。
这一住,就是二十多年……
后来运动被纠正,有人也劝过老头,说回去给村里的长辈认个错,毕竟都是同宗,他们还能真的看着不管?
可这老头死犟死犟的,波棱盖愣是不会打弯。
“后生,你哪儿的?”
上下打量了一眼李越山之后,老头有些纳闷的问道。
他常年待在这水芦苇边上,和他打上招呼的人还真就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