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忽然明了。
早上出门时的相遇,根本不是碰巧,是她有意在等我。
而现在,她依旧在这里等,不知道等了多久。
我没跟她说过要去哪、要走多久,万一我今晚不回来,她会一直等下去吗?
她也看到了我,身体微微直了直,从墙上轻轻推开一点,转过头来,对我笑了笑。那笑意很淡,像夜色里飘过来的一缕风,轻轻落在心上。
我心里没有了之前刻意的疏离,心跳却莫名加快了几下,咚咚地敲着胸口,连呼吸都乱了半拍。
我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悸动是为什么,只知道看着她的笑,整个人都有些愣。
以前看她,只觉得她和记忆里某个模糊的影子很像,带着种说不清的熟悉感。
可此刻再看她,从这个角度望过去,竟莫名觉得她身上处处都透着苏小妍的影子——是笑起来时眉眼间的柔和,是站姿里透着的舒展,还是某种说不出的气韵,像极了苏小妍曾带给我的那种悸动的感觉,让人心尖轻轻颤。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可也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我一步一步朝着她走过去,脚步放得很慢,生怕打破了楼道里的安静。
她也转过身,完全面对着我,手指轻轻撩了撩额前的碎,动作自然又轻柔,依旧朝着我淡淡的笑。
待走近了,一股清浅的香味飘进鼻腔,不是浓郁的香水味,有些像草木的淡香却又不是,而是一种…只存在于她身边的香味,这就是体香吗?
我暗暗想到。
我忽然觉得身体有些不自然,手脚都透着点僵硬,连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只好低声问。
“你吃晚饭了没有?”
她没有立刻回答,先是轻轻摇了摇头,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缓缓点了点头,眼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犹豫。
我其实很想问她在这里等了多久,早上和现在,是不是一直都在等我。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实在说不出口,只好换了句。
“早点休息吧。”
她轻轻应了一声,声音柔得像夜色“你也是。”
我们俩就这么互相“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我侧身越过她,走到自己的房门前,手搭在门把上时,下意识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还站在原地,目光落在我身上,见我看她,又轻轻点了点头,笑意依旧淡而温和。
我没再停留,拧开门把走了进去,反手轻轻带上了门,把楼道里的暖光和那抹清浅的香味,都隔在了门外。
洗完澡,我靠在小房间的单人床上,手里摆弄着白天从杂货铺买回来的小收音机。
我随手抽了一卷磁带插进去,指尖按了播放键,心里想着白天听到的那熟悉旋律,想再重温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
可按下切换键切了好几下,都是些陌生的老歌,调子沉闷得很。
我把这卷磁带抽出来,换上另一卷,又反复切了几次,才终于听到那熟悉的调子——和白天在杂货铺听到的是同一,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我把收音机抱在怀里,音量调得不大,旋律顺着扬声器飘出来。
可听着听着,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
同样的歌,同样是磁带机,这台小收音机的音质,和白天在杂货铺听到的那台大的比起来,差得不是一星半点,我也说不上是差了哪里,但听起来就是不一样。
我有些懊恼地皱了皱眉,心里暗骂自己不该贪便宜。
明明听习惯了大的那种音质,当时怎么就想着省那三十块钱,选了这个小的?
真不该图省事、贪便宜。
想着想着,便打定主意,明天再去一趟杂货铺,把这个小的换成白天那台大的,多花点钱也值了。
不过那都是明天的事了,今晚也只能这样了。
我把收音机轻轻放在枕头边,音量再调小了些,让旋律像一阵轻烟似的,飘在房间里。
听着这不算完美的熟悉调子,原本还有些乱的思绪渐渐平复下来,困意也慢慢涌了上来,眼皮越来越沉,不知不觉就有了睡意。
…………
迷迷糊糊间,我做了个梦。
梦里没有灰蒙蒙的工地,没有狭窄的出租屋,只有暖融融的光,裹着我和姐姐。
我们去了苏大那条铺满梧桐叶的林荫道,她走在前面,裙摆轻轻扫过落叶,回头朝我笑时,眉眼间全是柔暖;又去了西湖边的长椅,晚风带着荷香,她的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指尖缠着我的手指,轻声说着话,声音软得像棉花;最后到了香山,漫山红枫像燃着的火,她站在枫树下,朝我伸出手,眼里的光比枫叶还要亮。
我们一直贴在一起,靠在一起,每一处风景里都浸着甜。
走着走着,她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