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每一滴水都能有幸汇入江流,注入大海。
也许它们拼尽全力才能从雪山之巅而来,最终也只能被拍打在韧壁之上,变成一点白色的泡沫,引得观赏的游客啧啧称叹。
也许更加倒霉,被围困在某个回水湾里,几经蹉跎,一眨眼就被消磨掉大半辈子。
但是壁立千仞,数千年才开凿出这水道,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没有他们的功劳。
惊涛拍岸,又激起对岸游客的声声称奇,江流中心,一叶扁舟平稳向前,在李江涛的视野里渐渐放大。
他最後再留念地看了一眼身後的景致,久积于心中的郁结随着他的一声叹息,终于尽数烟消云散。
只是下辈子,他不要再是江涛了,他也要成为一艘船,向着东方升起的朝阳漂去,扬帆啓航,迎来他的万丈霞光,哪怕尽数倾覆,也义不容辞。
位于东部沿海的一处沙滩上,班青拎着她的两只拖鞋,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沙子上,任由绚烂的霞光密密麻麻地洒在她身上每一寸地方。
她漫无目的地在海滩上行走着,脚下湿湿的触感突然变成生硬感,她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个空壳的海螺。
脚一踢动,那海螺呈抛物线一样飞出去。
班青接着往前走,没走出两步又退回来。
她弯腰捡起海螺迟疑地翻看,然後又将海螺的孔隙放到耳边,聚精会神地聆听。
里面倒真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她安安静静地认真听了片刻,皱着眉头又拿远,不信邪似的,又放回耳朵旁边,却还是最初听到的奇怪声音。
她还是不相信,再次放到远处,又将耳朵凑近。她鼻头一酸,突然狂躁地将手里的海螺恨恨地扔出几米远。
“骗人!哪里有海浪的声音!”
不知何时,两颊已经是汹涌的湿意,班青擡起手臂随意一抹,吸了吸鼻子。
定睛一看,那被她扔出去老远的海螺被海浪一拍打,又出现在她视野里。
她发了疯一样地跑向它,踢开,捡起,又踢开,又捡起……最後她满头大汗了,终于打算将它远远地扔进大海里,却抱着最後的机会,将它捡起来,放在耳朵旁。
不知道怎麽回事,这一次再听,竟然真的有了海浪的声音。
班青只觉得胸中有了无比的畅快。
她学着许姝的模样,张开双臂,微笑着,任由重力将她向下拉扯,直挺挺地躺在软软的沙子上。
躺了不知道多久,她突然想起背包里的东西,腾地一下坐起来。
她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卡其色笔记本,这是整理许姝的遗物时发现的。打开其中的一页,便出现一张泛黄的照片。
更准确地来说,是三分之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十分温柔的女人,扎着一对羊角辫儿,笑得十分温婉。
再往後翻一页,是另外的三分之一张照片。
一个穿着蓝色棉布裙子的三四岁女孩儿,笑得两颊的酒窝快要溢出酒香味来。
班青再从包里取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玻璃瓶子,将两张照片卷起来,放入其中。
橘红色的霞光射向玻璃瓶子,一道金色的光芒瞬间从她眼角略过,而後那金光随着她手臂的挥动,坚定地奔向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