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手上有我什麽照片?说!”
“就是普通照片呐,有你跑步的,有你认真看书的……”
“哟哟哟,薛如许你这个歹人,你好会骗人,我被你耍得团团转!”
“我没有耍你,你自己说的。让我猜猜,是不是二中的那个女生……嗯,叫欣怡的那个?”
“什麽欣怡,不知道这个人,我听都没听过。”
“别害羞嘛,咱俩谁跟谁……”
“既然咱俩关系不一般,那你以後就千万不能去找我爸爸告状了,听到没有!”
“知道了,知道了,我的秉性你是知道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呀。”
“呸!”
薛如许跟在心虚又害羞的邱小飞身後,两人迎着巷子两侧的昏暗灯光,一蹦一跳丶笑笑闹闹地走向了巷子的另一个出口。
正在这时,一道温柔又有些着急地女声响起:“宝宝,你的手机是没电了吗,怎麽不接我电话呢?”
薛如许听到熟悉的声音,一蹦一跳得更加欢快,猛地从邱小飞身後窜出来,像来人扑去。
“妈妈,你怎麽来接我啦!”薛如许抱着硕大的书包,挤到妈妈撑着伞的臂弯里,顺势紧紧地贴着她,挤在雨伞下躲雨,“我的手机一点儿电量都没有了。”
“你还说,是不是在学校偷偷玩手机了?”薛妈妈的语气听着像是在责问,实则充满了安心和宠爱。
邱小飞不紧不慢地接了一句:“如许最近在看什麽比赛,差点把我的手机都看没电了!”
“邱小飞!不许胡说!”
薛妈妈空着的一只手派上了用场,闻言,恨铁不成钢地捏了捏女儿还有些婴儿肥的脸蛋,笑着摇了摇头,“你呀你……”
昏黄的灯光洒在她的身上,将她的笑颜镀上一层柔光和母性,女儿依偎在她怀里,她环抱着女儿,一缕缕的灯光织成一方襁褓,包裹着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此情此景看得暗处的人眼前一热。
有人能光明磊落地置身于灯光之中,有人却只能茍延残喘于昏黑之下。
不公平,太不公平,哪怕连这样一盏破灯也有它的偏心。
三人的声音渐行渐远,直到最後终于连一点声音也听不到。
“滋啦——”头顶的灯突然发出电流的声音,几个瞬息,明灭之间,那灯终于不堪重负,彻底罢工。
灯光所及的范围此时全部陷入一片彻底的漆黑中。
雨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停了,黑暗让一切更加神秘丶寂静,明明有故事可诉说,它却偏偏要藏起来。
许久之後,灯泡下走出来一个黑色雨衣的人影,同夜间的寂静无声完美地融为一体,好像天然就属于黑夜。
黑衣人影个子矮小,只有一米六出头。肩膀狭窄瘦弱,并没有男人粗犷雄壮的身形。
通身隐藏在宽大的雨衣里,像是罩在巨大的黑色垃圾袋中,全身都被遮盖,只剩下双脚露在外。
十根细腻莹白的脚指头,被一条条宽扁的黑色凉鞋带子并拢在一起。脚踝两侧的骨头瘦得突出,像是竹节。
黑衣人影的双手隐藏在宽大的雨衣袖子里,让人看不出他到底什麽动作。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一把刀,一把今晚未能染血的刀。
开过刃的刀似乎透着几分血性和燥热,沉甸甸地躺在他的手中,连带着手指头也跟着颤抖。但他知道,那并不是利刃的缘故,而是他的心慌乱了。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鼻腔里顿时涌入泥土的腥气和雨水的潮湿味道,空着的手伸入腿侧的兜里,拿出手机。
十点四十五分。
正要把手机放回去,刚熄灭了的屏幕突然又亮了起来。
他犹豫了一阵,随即长叹一口气,故作淡然地接起电话,“喂,我刚才在批改试卷,现在刚走出学校,马上就回家了。”
电话那头的人不无担心地警告:“赶紧回家,听到没有!我看了天气预报,一会儿有强降雨,还打雷。到处都是树,危险得很!赶紧回家!”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怎麽现在越来越像个老婆子了。挂了啊!”
刚才下雨倒还不觉得,这会儿雨停了,蒸腾的热气在空气里张扬跋扈地翻腾,裹在T恤和雨衣里的身体已经被一层薄汗糊住。
他将手机放回兜里,又伸手将头顶上雨衣的帽子扯下来,露出一头利落的短发。
刚才那盏早已罢工了的灯不知道这会儿又抽了哪门子的疯,“滋滋滋”几声电流声过後,竟然又亮了起来。
浅黄色的黯淡灯光下,黑衣人影刚才和人打趣的笑意还没来得及褪去,两个酒窝若隐若现地挂在鹅蛋脸上。
分明是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