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大礼堂寂寂无声,王水桃也叹了口气,看见所有人畏革委会如虎,一听到他们的名字就鹌鹑似的,她心里总有些古怪的难受。
只是无力改变,只能安慰自己再过三年半一切都会变好的。
孙明又一次举起了铁皮筒子,礼堂太大,人太大,不用点工具,後面的人根本听不清台上的人说的什麽。
“下面,由我,莘县珍珠糖厂的厂长提出对吴东,张平安,赵布,钱财多,孙家度,林姜,周德六人的开除建议,按照流程,此建议当经过职工代表大会讨论是否通过,现在,请大家进行投票。”
李元红:“诋毁同事,污蔑弟弟弟妹,并将不实信息举报至革委会,以上是张平安的无组织无纪律行为事实,补充完毕,请大家继续投票。”
嗡嗡声又一次出现,这一回的音量简直能掀翻礼堂的屋顶。
分明是铁饭碗,但周围居然出现了被开除的同事,还是一次性七个!
这对衆人来说是不能接受的,大不了就打发去扫厕所,烧煤炉,做厂子里最脏最累的活儿,拿最低最少的工资就行。
几个人提出这样的建议,试图引起共鸣。
其馀人没有反驳他们,但要说反对开除建议,也没有。
一个个嘀嘀咕咕的。
“那些人找革委会胆子也太大了。”有人感慨。
“就是,我可不敢。”有人附和。
“开除也不是没有过,做错了事还能当工人,那咱们安安分分的工人成什麽了?”有人不屑。
王黄栀和张琴一唱一和。
“这些人留下来,举报上瘾了怎麽办呐?”
“干嘛,你害怕啊?”
“唉,这不是我也买过点儿不合格的糖吗,其实,较真起来,那都不行啊,革委会一查一个准,而且这是买卖,还能缴罚款呢。”
这种事儿,是工厂常有的,布厂有瑕疵布,糖厂有瑕疵糖,肉联厂也有瑕疵肉。
民不举官不究,算是灰色地带。
人人都干,说出来也没什麽好怕的,但身边要是有个偷窥着旁人一举一动,记录下来留着日後举报的人存在,那性质可就截然不同了。
那几个说不管犯了多大的错,厂子都该关爱工人,给他们一次改过就新的机会的人是改口最快的。
开除!
一定要开除!
谁投反对票谁就是和那些坏东西一边的!
决不能让这种人尝到成功的甜头,就算是罚得轻一点也不行,举报这种事成堆出行,这股风气一定要遏制住,不能在糖厂蔓延开来。
投票的结果是683票同意,44票反对,137票弃权,是空白的。
那麽最终结果就是,七人被正式开除。
除了吴东那边要等革委会的审讯结果出来才可以在《开除职工审批表》上填写违纪事实和开除依据外,其馀六人都将在明天收到《开除通知书》。
事情终于告一段落。
孟颂英单个坐在办公室里,远方的长途电话一层曾逐级转接过来,跨省,到市到县到糖厂。
“铃—铃—铃”
音调尖锐高亢,间隔均匀的的铃声响起。
孟颂英举起话筒放在耳畔。
“颂英啊,我是你白伯伯,有件事要告诉你,王恩选,省城糖业研究所制糖综合研究中心主任,即将转去省城制糖二厂做副厂长。他对你是很欣赏,很欢迎的,不过具体如何,还是要你自己考虑。”
“我明白了,多谢白伯伯,等我回去,再向您问好。”
孟颂英挂上电话。
只看行为,他完全没感受到什麽欢迎和欣赏。
省城二厂的情况,他即使只是偶尔去修理器械的时候到场,也有所了解。
原来的厂长已经老了,估计没两年就要退休,其他的副厂长也是老的老,小的小,没背景的没背景。
要是王恩选过去,估计两年後他就是铁板钉钉的厂长人选。
王思柔的来历背景,孙厂长一开始就和几人介绍过,如今她来者不善,父亲又即将升官。
孟颂英捏了捏鼻梁,往後一靠,长长呼出一口气来。
虽然不知道是怎麽得罪的王恩选一家,但敌人越走越高,他也不能坐以待毙。
之前沟通後递来橄榄枝的厂子不少,孟颂英对待遇和环境最满意的是研究所的新新研究中心。
新技术和新産品,刚好是自己和桃子擅长的领域。
只是,不知道桃子愿不愿意跟自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