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急会议即刻召开。
朱奥单手撑着椅背,沉声汇报刚接到的消息:“前方传来消息,厂区在这场地震中坍塌,不幸中的万幸,还未正式投入使用。不过当晚在厂区里的六名保安和两名保洁员…至今失联。这起天灾造成的损失——”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投向主位上的陈嘉树:“目前还无法估量,尤其是……人员方面。”
主位上,陈嘉树的面容冷峻,沉默了两秒后开口:“八个人,生死未卜。这是现在唯一的核心。”
他面朝众人,语速加快,指令清晰:“朱奥,你负责对接救援指挥部,共享所有信息,不惜一切代价,请求他们优先搜救!”
朱奥拉开椅子,坐下来:“收到。”
“现在,立刻组织现场所有员工,成立后勤预备队,但必须听从专业指挥,绝不准添乱!王总,这事你来负责。”
厂区主要负责人王总,立即应声:“我马上去办。”
陈嘉树微微侧首,“刘厂长?”
左手边第四张座椅上的女厂长立刻答应:“陈董,我在。”
“你亲自负责家属对接小组,态度要诚恳,信息要透明,需要什么资源直接提。”
“明白。”
陈嘉树最后补充:“后勤不用担心。我们的第一批物资车已经在路上,药品、水、食物优先。车一到,立刻设立救助点。”
那几人出去后,当地政府的书记和秘书上门,陈嘉树拿起盲杖起身上前相迎。
而酒店门口,一辆白色商务车停那儿。车门划开覃乔和助理先后下车。
覃乔手里的手机一直震个不停,不只是工作群的消息还有现场照片。
多家卫视紧急插播地震新闻。无人机航拍穿透弥漫的沙尘,传回的画面令人窒息:目之所及处,大地撕裂,城镇被毁,断壁残垣。
然而,在这片废墟之上,训练有素的战士们一次次深入险境,将一个又一个生命从黑暗中抬向光明,于绝望中托起希望。
覃乔垂着潮湿的眼睛逐一翻完新闻,手机又响了,她离开沙发,走到窗前去接听。
短短五十多公里,这里阳光明媚,与那个残酷的世界,割裂的分明。
“覃女士,103会议室给你们腾出来了。”酒店负责人走过来说。
地震的消息一出,全国媒体、爱心志愿者的先遣队便涌入小镇。
一时间,镇上所有像样的酒店都爆满。
同事们带着消息回来已经是十一点多,覃乔照常给他们开了个小会,会议结束,刚好零点整,十几个小时下来大家都疲惫至极,排到夜班的同事接着去前线,轮到明早的回三人一间的房间里补觉。
覃乔最后一个走,长廊尽头那扇窗子照出出她抬手捏脖子的背影,突然间,覃乔足下一顿,退后几步站在一间大会议室门外,视线从那半开的门缝里望进去。
男人双手交叉伏在桌面上,宽阔的肩线微弯,因他这个姿势,白色衬衣下隐约可见凸起的脊骨,他睡得一定很沉,连盲杖倒在地上都未有发觉。
覃乔心尖颤着,鬼使神差地推门进去。
忽想到什么,她回身走了,大概过了有两三分,覃乔再度回来,这次手臂上多了一条毛毯,她轻手轻脚地靠近,将毛毯轻轻地盖在他的背上。
又弯腰拾起掉落的盲杖,学着他的手法将其缩成一小截,小心翼翼地放置在他头顶的正前方。
如此一来,他若醒来,一抬手便能摸到,既不会失手打落,亦不会茫然找不到。
转眸时,覃乔注意到被他压在手下的文件上有涂家镇项目几个黑体字,她回想起半年前那场有关招商引资的会议。
难怪,他会出现在这里……涂家镇是附近几个镇中受灾最重的,航拍的画面几乎没有建筑物幸存,那么就是说,乔树投资的厂区也没有幸免于难,想必董事会那帮人找他麻烦了吧?
眉心皱出浅浅痕迹,她抬起右手,原本想抚平这处皱褶,最终落在他后背上,凸起的脊骨硌着掌心,本不起眼的痛意顺着手臂直达心头,竟起了一阵密密的刺疼。
门口脚步声“嗒嗒”的高跟鞋撞地的响声。
覃乔赶忙缩回手,欲盖弥彰的藏到身后。
脚步声远去,只是路过而已。
覃乔钻出去,越走越快,直至消失在走廊尽头。
晨曦那片光打在碧绿的桐树上,乘着晃动的叶片,打了下窗玻璃,发出极其轻微的响,却是惊动了里面的人。
男人的指尖动了一下,碰到了那截冰凉、光滑的金属。
他直起腰,背上那份重量和温热一块落了下去,陈嘉树心脏微微一缩,有种说不出的异感,他伸手,攥出那条堆在身后的毛毯。
上面还有他的体温,又似乎掺着某种熟悉的味道。
*
地震发生之后的第三日,在全国力量的强力驰援下抢救工作已进入尾声,这天笼罩在涂家镇、东胜镇、祁闻县上空的乌云终于散去。
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已化为废墟的厂区大门前。
副驾驶上率先下来一名男子,他快步走至后座车门侧边,几乎是同时,车门自动缓缓划开。
最先探出的是一根轻点在地的白色盲杖,阳光击打其上,折射出冰冷白光。紧接着,一双黑色皮鞋前后落地,站稳。
周遭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随之向上移——剪裁优良的黑色长裤、质感硬朗的黑色皮衣、以及一件挺括的白衬衫,将他身形勾勒得极为利落。
最后,所有视线都聚焦于那张脸上:轮廓分明,俊朗得惊人,半分不逊于银幕上的明星。
张助过去,站在陈嘉树身侧,低声说:“陈董,我们就在原大门位置,里面全平了,原来的办公楼和车间现在就是一堆废墟,根本看不出原样,地上全是坑和碎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