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雪摧脸色阴沉如墨:“是么?”
“她心里根本没有你!”
池颖月干脆豁出去了,横竖是个死,索性彻底激怒他,求个痛快!
“她从一开始就想走了,只是那时我不肯换罢了,她怕你发现身份不对,这半年来也是虚与委蛇,假意讨好,你以为她爱你吗?她若当真爱你,为何不肯与你说实话?为何心甘情愿远离京城,把王妃之位还给我?因为她怕你,恨你!恨不得离你远远的!你找不到她,因为她根本没想让你找到!怕不是已经死在路上,曝尸荒野……”
晏雪摧沉默地盯着她扭曲的面容,直到听见这一句,他眼底的沉怒终于按压不住翻涌而上,周身的气息瞬间冷厉如刀。
他指骨攥得青白,喉间最后溢出一丝冷笑:“放心吧,她一日不回,朕便一日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身后惨叫声响起,晏雪摧漠然起身离去。
偌大的王府被漫天飞雪覆盖,却遮盖不住她存在的痕迹。
这里的每一条路,他都背着她走过,漱玉斋每一盆花,都曾被她精心打理。
他遣人重新布置过寝屋,就布置成她离开时的样子,这里仿佛一切都没有变过,她在妆镜前描眉梳妆,坐在榻上一针一线为他绣制寝衣和眼绸,衣橱间满满都是她的衣裙,螺钿盒中堆金砌玉的首饰,还有那把弩箭也在,她走得如此突然,一件都没有带走……
到底在哪儿呢?为什么就是找不到,哪里都找不到……果真像池颖月说的那样,她怕他、恨他,更甚于爱,所以才不出现,是么?
连他也不敢确定了。
晏雪摧仰起头,痊愈数月的双眼再度泛起锥心灼骨的痛意,两行带血的泪,顺着苍白清瘦的面容无声滑落。
第72章
山中破庙。
池萤望着快要见底的米罐,一颗心越来越沉。
马车里备的干粮都是为应付风餐露宿的状况,每到一城镇,她们下车歇息时会采购些米面,以备不时之需,哪曾想会困在这茫茫深山之中,余粮已经应付不了多久了。
那出去探路的车夫还没有回来,池萤想了想,还是出门先把人找到再说。
池萤让薛姨娘守着火堆,“阿娘,我出去寻车夫,再顺道探探路,看看附近可有人居住,想办法寻些食物回来。”
困在山中多日,薛姨娘受了风寒,一直有些咳嗽。
她也知道一直待在破庙不是办法,只得点点头:“外头冷,别走远了,早些回来,实在没办法……”话音未落,人又咳嗽起来。
“我去去就回,阿娘放心。”
池萤给她拍拍背,舀了碗用雪水煮的粥,热腾腾的还冒着白气,喂薛姨娘喝下,“您就在这烤火,千万别出门,以免再受了凉。”
薛姨娘点点头,池萤便起身出去了。
雪已经停了,可漫山遍野还是白茫茫、光秃秃的一片,先前的车辙印早已被积雪覆盖,池萤捡了些枯树枝插在雪地里,以防找不到回来的路。
不知走了多久,放眼望去依旧满目荒寂,杳无人烟,看不到任何农庄屋舍。
当日车夫载着她们沿这条山路走了约莫一整日,只怕已是大山深处了,也不知村镇集市在何处,剩余的米面,已经不够她们支撑多久了。
寒风如刀片般划过皮肤,四肢冻得僵硬麻木,池萤拢紧衣襟,心头一片苦寒。
走着走着,倏忽瞧见山坡下有个突兀的雪堆,池萤走上前,用树枝拨开覆雪,冷不防瞧见那雪下隐约露出的僵硬人脸,当即吓得失声尖叫!
竟是那车夫的尸体!
池萤吓得回退两步,死死捂住唇,几乎瘫软在这雪地中。
原来他几日未归,不是人跑出去不管她们了,而是死在了雪地里。
人已经冻僵了,看这情状,多半是从山坡上失足滚落下来,四下荒无人烟,无人搭救,最后在这冰天雪地里冻死了。
池萤眼眶发酸,浑身冷得发抖,连骨髓中都浸满了寒意。
一股绝望漫上心头。
尽管此人并非良善,还在途中折腾过她们,可毕竟是与她们同行月余的人,这么一个活生生的,并且体格健壮的男人都能死在这里,她与阿娘又该怎么办呢,会在这寒天雪地里饿死、冻死吗?
就在她看不到任何希望之时,忽然隐隐察觉出一道沉沉的视线,余光瞥见不远处似乎站了个人,她慌忙抬头,一个穿兽皮袄、高大黝黑的男人立在雪地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她。
池萤瞳孔骤缩,心跳狂奔,可随即而来的是雪地里见到活人的喜悦。
那人背着弓箭,手里还提着猎物,步伐沉沉地走上前,先是看她一眼,又蹲下身查看地上车夫的尸身,似乎是确认了这车夫非她所杀,便欲起身离去。
“等等……”池萤急忙喊住他。
男人停步,面无表情地看过来。
池萤大着胆子上前,开口问道:“请问这里离集市远吗?我与母亲被困在山里找不到路,粮食也不够了,不知如
何才能从此处走出去?”
猎户看着她,似乎在理解她话中的意思。
池萤见他抿唇不语,意识到什么,急忙从袖中掏出一块碎银递给他:“我想问问您,从山中出去要走多远?”
猎户指了指自己的嘴唇,摆摆手。
池萤反应过来,原来他说不了话。
猎户上下打量她,朝她比了三根手指,指向山外。
“三……”池萤怔忡片刻,猜测道:“你是说,从这里走出去要三日时间?”
对方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