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萤眼前一亮,呼吸都急促几分,“夫君是如何做到箭无虚发的?”
晏雪摧抿唇道:“目不能视,耳力就会比寻常人灵敏些,时日久了,靠听声辨位也能一击毙命。”
池萤自知练不来他的功力,这弩-箭或许一辈子也用不到,不过能得一件适合她防身的武器,又有天底下最好的师父教导陪练,她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半日下来已能轻松射中靶子,偶尔也有正中红心的时候。
晏雪摧陪她练了半日,末了夸赞道:“练得不错,未必正中命门,但能伤敌,能护住你自己,这就足够了。”
池萤还有些迟疑:“夫君把这把弓-弩给了我,往后你用什么?”
晏雪摧失笑,揉揉她后脑,“我能自保,不用担心我。”
池萤看过他舞剑,也见过他用树枝射鱼,身边还有暗卫随行,想来也无需太过担心他的安危,便欣然点点头:“那我就笑纳啦。”
接下来几日,池萤每日都会来后山练一会
儿弩-箭,晏雪摧继续抽签,两人几乎将夫妻间能做的事做了个遍。
有时莲池荡舟,在密密匝匝的荷塘中舒舒服服歇个晌,晃荡一下午,兴尽晚回舟;
有时也会下山,去烟火巷子里吃碗热气腾腾的葱肉扁食,或去临近的佛寺,听袅袅梵音、檐角金铎、夜半的钟声;
也有幸听到金尊玉贵的昭王殿下为她抚琴,每晚用他玉石泠泠般的清冽嗓音,为她念诵一首诗,讲述背后的深意。
很多个瞬间,池萤脑海中都会浮出这样的念头,她好幸福,嫁的是天潢贵胄,俊美无俦,聪明绝顶,处处无可挑剔,且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杀伐果断的性子,却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她,心甘情愿为她撑杆摆渡,为她抚琴念诗,手把手教她如何自保……那是她需要仰望一辈子的人啊,放在从前,她连做梦都不敢想。
时间一点点流逝,从月初至月尾,她仿佛度过了人生中最轻松,最甜蜜,也最如梦似幻的一个月。
月末,晏雪摧终于抽到了“两日一回”和“容她歇两日”的竹简,紧接着池萤的月信就到了,她都不知道他是什么运气,还是生了第三只眼,居然爽到了最后。
月信这几日,池萤不能泡温泉,不能走山路,不能去踩水塘,就这么懒懒地赖在床上,晏雪摧也在一旁陪着她。
池萤知道,月信一过,他们就要回去了。
心里竟格外不舍这段来之不易的光阴,不知回京之后,等待她的会是怎样的变数,也许他们会继续恩爱,也许世事无常,不遂人愿。
晏雪摧从身后抱住她,温热的掌心缓缓揉按她坠痛的小腹。
池萤眼眶发酸,本想忍着,却仍被他察觉了异样。
晏雪摧轻抚她脸颊,“怎么了?”
池萤抿唇笑了下,“没什么,就是每回月事在身,都很容易情绪起伏,莫名其妙地难过。”
晏雪摧沉吟片刻,“那要怎样才能不难过?”
池萤摇摇头,嗓音微微发颤:“不知道啊。”
是真的不知道,她怎么就答应了替嫁,嫁的这个人还与她想象中全然不同,他们竟然会相爱,会有这温柔缱绻的半年。
由来好梦最易醒,彩云易散琉璃脆。
她隐隐有种预感,将来无论发生何事,她这辈子都不会有这么快乐的时候了。
晏雪摧吻吻她耳朵,道:“我出去一下,很快便回。”
池萤点点头,自己在床上闭眼睡了会,再醒来,是听到外头的脚步声。
晏雪摧从外面回来,身后跟着几人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浓郁的骨汤香味,还有点心的甜酥香。
池萤起身去瞧,桌上已经摆得满满当当,“你下山去买的?”
晏雪摧“嗯”了声,走到她面前来,“去山下走了一圈,给你带了些吃的。”
池萤因月事腹痛本就食欲不振,正经三餐都没怎么吃,这会嗅到食物的香味,真有些饥肠辘辘了。
躺了半日,小腹的难受已经缓解许多,她起身下床,看到一桌子的小食,不由得瞠目:“你买了这么多?”
晏雪摧为她揭开陶瓷盖碗,里面是一碗热腾腾的馄饨,“知道你胃口不好,所以什么都买了点。”
又打开另外几只瓷盏和油纸包,里面有酥肉、炸鱼,灌汤包,松子糖、桃子酒酿和一碗红糖糯米小圆子。
池萤喝了口飘着碧绿葱花的馄饨汤,身上很快暖起来,配着酥肉一起吃,委实是滋味万千,心里那股莫名的失落也似慢慢被填满了。
离开前两日,晏雪摧抽到最后一支签,是带她去镇子上,挑一支最好看的发簪。
池萤月事已过,两人收拾收拾,便悠哉悠哉地下山了。
西边的村落已经逛过两回,先前还去吃过馄饨,今日去的是东面一处小镇。
还未踏入镇子地界,池萤透过车帷看向外面的屋舍,竟隐隐有几分熟悉感。
越往人烟处去,越觉得好像曾经来过,但又不太想得起来,或许京郊的乡镇都差不多样子。
马车停在市集,面前就是镇子上最大的一家首饰铺了。
池萤戴好幕篱,同晏雪摧下马车。
镇上的铺子不比京城用料足、款式新、工艺精湛,只有一些不算时新、朴实无华的花样,却是寻常人家的丈夫拼命攒钱,能给妻子买下的最珍贵的礼物了。
池萤曾有过记忆深刻的一幕,街头穿着朴素的姑娘,发髻间被夫君插上一支新买的纯银簪花,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欢喜。
这个笑容在她脑海中停留了很久,那日忽然想起来,便也在竹简上写了这个心愿。
不过她倒是很意外,从抽签到此刻行至镇上,他也从未说过一句“京中珠宝琳琅满目,何必在小镇上挑选”这样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