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琮离开东侧院,一时竟不知该去哪里。
三年来,京城是他下棋的棋盘,方方正正,纵横分明,他对一切都烂熟于心。从没想到有一日,她丢了,他要竟不知该从哪里找起。
雨水还在不断往下落,他的头愈发疼痛,这种不受控的感觉让他觉得暴躁。额头中似乎有一根神经在突突地跳,四肢百骸都在随着心脏牵扯、鼓动。
他骤然想起三年前,那日一早他醒来,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床榻冰凉。
他愕然,第一个念头是,她是否是有什么急事要处理。可是他在房中等了许久,甚至在周边寻过,也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接下来,他开始自责,他想是否是昨日说了提亲的事太过突兀,把她吓跑了。可明明昨夜,她还那般热情,是他担心再这样下去会酿成大错,硬是将她从头到脚包起来,看也不敢多看一眼。
之前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心悦他的人,一夜之间便杳无踪迹。
姜寅见大人淋雨站着,赶忙将伞撑起,递过来。走近时才发现萧琮的眉紧紧皱着,眸中也有血丝,顿时明白过来,是大人的头痛又犯了。
他赶忙道:“大人,需要我去请明大夫过来吗?”
就在这时,护卫首领冒着雨跑出来:“问出来了,大人,楚姑娘从南偏门离开了!”
萧琮一双凤眸愈发凌厉:“去找。”
季衢轩本在太傅府南偏门旁边逗留了一会儿,便忽见刚刚还一派风轻云淡的太傅红着眼,身后领着乌压压一群护卫,那架势像是要兵变似的。
他吓了一跳:“琮兄,发生什么事了?”
萧琮只丢下一句“她出府了”便从他旁边擦身而过,半晌后,人又折回来。
他像刚刚才想起季衢轩的作用似的,猛然捏住季衢轩手腕,声音嘶哑低沉:“季家军,借我。”
一刻钟后。
季衢轩满头满脸雨水,跟着萧琮在路上寻找,看着身旁男人满身戾气的样子,再一次感叹自己倒了血霉。
不仅闲没偷到,还在这原应在中和楼饮酒取乐的时候,跟着萧琮去找人。
他也感叹自己这嘴也是开了光的,怎么随口说的一句话竟然成真了,那贡女居然真的敢跑。
他父亲向来很喜欢萧琮,什么都不问就大手一挥将季家军几支精锐借出。季衢轩想,有萧琮的人,再加上季家军,那贡女就算已经跑出了城,也一定会被捉回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季衢轩原本的不耐也消失了,他现在倒想看看,这贡女到底能藏在哪儿,这么多人遍寻不到,也是奇了。
萧琮的神色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不好看。
他的头很痛,这似乎是三年来发作最狠的一回,可偏偏让他满脑子都是那个逃跑两回的女子。
到最后,连季衢轩都发觉萧琮的状况实在不好,磕磕巴巴道:“那个,琮兄,你不舒服的话先休息,我们去找人就是。”
萧琮还是两个字:“不用。”
不一会儿,姜寅回来,手上还端着个盘盏:“大人,刚刚朱红所说的怠慢一事,已经去查了。”
季衢轩探头去看他手里那盘子,里面盛着些清汤寡水的菜蔬,别说肉了,连块豆腐都看不到。
他也是富贵人家出来的,不禁嫌恶地皱紧了眉:“这是什么?”
萧琮看着那些根本不能称之为饭菜的东西,心猛然往下沉了沉。
姜寅道:“大人,方才问过东侧院的人。大人离府没几日,这些拜高踩低的,每日给楚姑娘的膳食便是这些。”
雨还在落,不愿意停下来的模样。萧琮不说话,其他人都默默无言。
过了片刻,萧琮才道:“东侧院的人,全部换掉,从正院拨过去。原先的人,全部赶出府。”
姜寅低头:“是。属下这就去办。”
季衢轩心想,当务之急还是先找人啊,不然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没人住,不是白麻烦一场。
可是萧琮没有再动,他像是想到了什么。
太傅大人不动,其他人都任劳任怨地在雨水里淋。
片刻后,他竟忽然调转马头。
季衢轩惊讶,见他往回走,忙问:“琮兄,什么意思,不找了?”
萧琮没有答话,像是在证实自己的猜测一般,快马加鞭,折回了太傅府。
如今的太傅煊赫无比,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这样的雨下,他四处寻找,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那般不知所措。
府中,婢子下人们都战战兢兢,安静无比。
没有人敢说话,萧琮抬脚直接略过他们。
这么大的动静,正院管事徐嬷嬷自然也知道了,同样过来请罪。
萧琮也没说话,连她请罪的话也不听。他沉默的时候更像是无人能撼动的冰山,让朝廷上那些臣子们都胆寒,何况是这些下人们。
见太傅离开,茉药同样跪着不敢起来,她偷偷拽了拽徐嬷嬷的袖子,二人对视一眼,眸中都有惊骇。
她们没想到,朱红前些日子对楚姑娘这般,竟然是想撺掇她离开。
可这般显然不可能成功的事情,楚姑娘不会真的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