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一切准备就绪。
顾惊弦与陆昭明轻车简从,只带了四名绝对可靠丶身手矫健的亲事官,扮作寻常商旅,悄然离开了京城,乘船沿运河南下。
苏月影被秘密安置在皇城司内,由李琰亲自保护。
临行前,她将自己所知的丶关于父亲手札中可能藏匿的地点(苏家江南旧宅)告知了顾惊弦,这或许会成为江南之行的意外收获。
船只缓缓驶离喧嚣的码头,京城的巍峨城墙渐渐消失在视线尽头。
宽阔的运河水面波光粼粼,两岸秋意渐浓,与京城的肃杀截然不同。
陆昭明站在船头,张开手臂,迎着略带水汽的凉风,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舒畅。“总算出来了!”
顾惊弦站在他身侧,玄色常服在风中微微拂动,目光望着前方水天一色的景致,紧绷了多日的神经,似乎也稍稍松弛了些许。
“此去江南,并非游山玩水。”他提醒道,语气却不如往日冰冷。
“知道知道,查案嘛。”陆昭明浑不在意地摆摆手,转过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但查案之馀,领略一下江南风光,总不犯法吧?顾大人,你别老是绷着个脸,放松点。”
说着,他很是自然地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顾惊弦微蹙的眉心,似乎想将那褶皱抚平。
指尖温热的触感一掠而过,却让顾惊弦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没有避开,也没有斥责,只是眸色深了深,看着陆昭明近在咫尺的丶带着笑意的脸,喉结微动。
陆昭明做完这个大胆的动作,自己也愣了一下,随即有些讪讪地收回手,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向别处,耳根微微泛红。
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的凝滞。
“咳,”陆昭明轻咳一声,试图转移话题,“那个……你说,拜火教在江南搞事,是为了钱,还是另有所图?”
顾惊弦收敛心神,将方才那瞬间的悸动压下,目光重新变得冷静锐利:“江南富庶,掌控了那里的经济命脉,便有了源源不断的财力支撑。而且,江南远离京城,势力盘根错节,更方便他们隐藏和发展。恐怕……所图非小。”
船只顺流而下,几日航行,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第一站——扬州。
扬州城繁华依旧,舞榭歌台,灯火彻夜。
然而,在这片歌舞升平之下,却隐藏着与京城同源的诡异死亡。
顾惊弦与陆昭明入住了一家不起眼的客栈,立刻与当地的皇城司暗桩取得了联系。
据暗桩回报,最近一位暴毙的富商,是三日前死于自家画舫之上,死状与其他案件完全相同。
其家族对此讳莫如深,已匆匆下葬。
但暗桩设法弄到了一点死者生前最後使用的熏香灰烬。
陆昭明接过那点灰烬,仔细感知,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没错,是‘迷魂引’的味道,虽然很淡,但那种混乱狂躁的‘意’还在。”
线索确认,拜火教果然在此地活动!
“查!”顾惊弦下令,“查清楚这名富商近期的往来人员,尤其是与西域有关的!查他生前可曾接触过什麽特别的人,或者购买过什麽特殊物品!”
“是!”
暗桩领命而去。
顾惊弦与陆昭明站在客栈房间的窗边,望着楼下运河上穿梭的船只和两岸璀璨的灯火。
“江南……果然是个藏污纳垢的好地方。”陆昭明轻声道,收起了之前的嬉笑,眼神变得敏锐。
顾惊弦负手而立,玄色身影在江南柔和的夜色中,依旧显得挺拔而孤峭。
“无论他们藏得多深,都要把他们揪出来。”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心。
窗外,细雨悄无声息地飘落,沾湿了黛瓦粉墙,模糊了阑珊灯火。
江南烟雨,如诗如画。
却也掩盖着不为人知的暗流与杀机。
新的战场,已然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