楸吾没有回答,看一看宋泓,压低声音答道:“师兄,我找回庭空了,但他现在的状况不太妙。”
“被挖灵根还能在魔渊活下来,那确实不会很妙。”桑羽阴阳怪气道,“我掐算到你是五天前找回他的,怎麽到今天才舍得来问我?”
“我之前联系不上你……”楸吾悻悻承认道,“这几天也确实有些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没顾得上给他仔细地疗伤。”
看他喝完血面色好转,便以为没什麽大事,再加上他装失忆,不认楸吾,楸吾就想着从长计议。
“你啊,不管什麽时候还是把你自己放在首位呢。”桑羽淡淡地嘲讽道,“可谁让我跟你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再加上你这百年也确实做到了你的承诺,我就提示你一句我算到的东西。”
“宋泓此劫不可除。”
楸吾一听,浑身如坠冰窖,急切辩白道:“可这都是我的错,为什麽劫难都让他承担?”
“你别着急,你也自有劫数承担。”桑羽笑笑,犹如三界之外的神明,漠然地俯视着这一切因果,“我帮不了你,其他人也帮不了你。”
“这是我自作孽?”楸吾喃喃道,是在问桑羽,也是在问自己。
“只是选择的问题罢了。”桑羽淡淡道。
楸吾定一定心神,试探地问道:“你既然能让我联系到,是不是意味着你要和阿翎出关了?”
“不,商翎已经死了。”桑羽回答,语气甚至没有半点波动,似乎只是在向楸吾说他想要一篮新鲜的灵果,“我不会再出关,也不会再联系你们。”
楸吾还没追问商翎的死因,那朵泛红光的杜鹃便在半空熄灭,他忙忙动用灵力再勾画出新的,杜鹃花只盛开了瞬间便又熄灭。
他果然再联系不上桑羽。
巨大的恐慌携疲惫将他击倒,楸吾蹭到宋泓身边,隔着被褥再次搂住宋泓。
还好,宋泓眼下的睡容又变得安静乖巧,唇角微微扬起些笑意。
楸吾又想亲吻他,犹如狂风暴雨般将他席卷进自己的身体,安放在心跳那块随着自己丑陋破损的心脏跳跃,从此谁也别想拆散他们。
但楸吾想到了桑羽的话,没敢再用吻侵扰宋泓,桑羽这话凉薄得刺骨,但每一句都没有说错。
楸吾确实只顾自己,不管宋泓醒着睡着都自说自话,可他能怎麽办呢?让失去宋泓百年的自己再次面对宋泓的离开?
在他眼里心里,宋泓排斥他就是想要离开,宋泓讨厌他就是想要离开,宋泓恨他……就是想要离开。
楸吾自己编造出谎言,编造出宋泓还爱他还不忍心离开他的谎言,让那个痛苦到蜷缩在阴暗冰冷角落的自己得以舒展丶得以接受。
他想他如果死也不要自戕,不然就是自己放弃和宋泓的以後,只要宋泓没想过杀他报仇,那他拼尽所有也要活下去,为宋泓再博出一条生路。
要不要放弃这里呢?桑羽都没办法解救宋泓,楸吾必须得自己想办法寻找,困在这方地界肯定没法寻找。
可是……那些魔物怎麽办?仙界的安危怎麽办?
是他自己选择把所有担子压在身上,作为对往日犯下罪孽的惩罚。
事情又绕回了原点,止步不前。
“庭空,我该怎麽办呢?”楸吾蹭着宋泓身上裹着的被褥,没有理所应当地在把脸埋进宋泓怀里,疲惫盖过了恐慌,令他紧绷的身体完全松懈。
宋泓就是有这样的奇效,能够让他完全放松,再不想除他二人头顶着方天地以外的事情。
楸吾恍恍然合上眼,这是他百年来第一次入眠,于是理所应当地做了个好梦。
他浑浑噩噩地在世间行走,所有人背向他前行,只有宋泓与他并肩,十指相扣。
“师尊,除掉这个魔头,你能给我什麽奖励呢?”
宋泓兴致勃勃地问,他的身形在楸吾身侧高高低低地变化。
那是在楸吾身边长大的十年里,宋泓所有的模样。
“你想要什麽奖励?”楸吾心软地反问。
要拥抱,要摸头,要亲吻,要一切楸吾随手便可达成的小事。
“你可以要更大更好的奖励。”楸吾鼓励似的说。
“能陪在师尊身边,就已经是上苍给我最好的奖励了。”宋泓一字一句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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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宋泓: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个什麽形象啊?
楸吾:天真,可爱,善良,聪慧,大方,勇敢,坚韧……
宋泓:停停停,可以了,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