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冬天的喊大家夥儿过来,多有不便,望大家夥儿体谅。”
一汉子跺着脚,身子冻的直发抖,自进院子,脚跺地就没有停过。
“村长,别说啥体谅不体谅的了,有啥事儿您赶紧说,忒冷!”
木村长没再转弯儿,直言道:“今年冬时,咱们村子先是受了雪灾,紧着狼又下山,坏了咱们村里人家不少的牲畜家禽,来年冬小麦恐是也要颗粒无收,村里的公账上的银子,是咱们大家夥儿,一家一户年年,按着家里的人头,年岁十六以上,一人两斤麦子送来我这儿,卖了换的银子攒起来的。”
衆人齐齐点头,这事儿在木家村传承了近百年,村里人收了粮食,不用多说,自是会送两斤麦子过去。
盖了膳堂,为着赡养村里的鳏寡孤独,也是为着有朝一日,遭了灾,村里攒的银子,能帮着村里人安稳度过天灾。
也因着有存银兜底,今年雪灾,村里人家虽心中惶惶,忐忑不安,但都知,村里公账里的银子,能帮着度过难关,整个村子,还算安稳平和。
木槿之前想的灾生奸,也是怕天灾接连着来,村里的村银不够村里几百户人家填饱肚子,那村子定然是要乱了。
木村长接着道:“这段日子,接二连三的灾祸频发,我也和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辈们商讨了一番,按着家里的人头和受灾的麦田亩数,补一些银子给大家夥儿,好过个好年。”
此话一出,整个院子登时人声沸腾了起来。
“这……说来倒也是好事,但我家人少啊,这般算下来,亏的紧。”
“我赞成村长说的,家里家禽冻死了不少,该是补些银子。”
“木婶子,你自是点头答应,你家里人多多啊。”
“那是我儿有本事,给我生了几个孙子来,你眼红,让你儿子晚上使把劲儿。”
“你……”
“别吵了,村长念着大家夥儿,不管多少,有总比没有强。”
木村长重重咳了一声儿,院子里的说话声儿,渐渐停了下来。
“若是大家夥儿没异议,便按年岁十六以上的大人一人五十文,孩童一人十文,一亩田,按着一石的麦子算,三文一斤的价儿,一亩补四钱并五十文。”
“村长……这……有些少了吧?”
“就是说,我家的猪且得二两……”
木村长沉声道:“明年开春,村里便要盖学堂,请夫子,村银这些年,都有账目,但凡能吃得上饭的老人,孩子,如林虎子,孙老哥,都没从村银里出账养过他们,咱村如今六百来口人,一年村银进项估摸着四五两银子,这百年来,就这麽一文钱掰成几瓣花,如今也剩了不到三百两银子,若是都给你们,盖学堂的事儿,怕是又要往後推推。”
此话一出,木家村村里人登时不知该说什麽了。
农家人都尚文,一家子能有一个识字儿的,那出门都是挺着腰板儿,硬实的紧。
若不然,就周吴氏对周蔺做的那事儿,早被村里人吐沫星子给淹死了,哪儿会像如今这般,因着周强在镇上求学,还是有不少人家捧着她。
生怕有朝一日,周强考取功名,和周吴氏没处好,沾不上一点儿光。
“那就按村长说的办,苍蝇腿儿再少,也是肉。”
木村长抚了抚胡须,看了眼木根发,“根发,剩下的事儿便交给你了。”
木根发重重点头,他在旁村上过两三年的学堂,识得字儿,因着学识不好,颇有自知之明,没走考取功名的那条路。
等木村长回了屋子,木根发声音洪亮,开口道:“排好队,莫急,来我这儿记上,家里十六年岁的人和孩童各有多少,种了小麦的田有多少亩,等这几日我核实後,便会喊你们来领银子。”
天儿冷,大家夥儿都不想等,竞相往前头挤。
林春雨从书屋拿来笔墨纸砚,见状开口道:“大家夥儿莫急,一个个来,快着呢,这般挤下去,也是耽误大家夥儿的时候。”
说着,喊了二弟媳妇儿和木林森来,帮着理了理顺序。
周蔺站在木凌云後头,轻声询问道:“家里可还好?”
木凌云轻轻点了点头,“大哥放心,都好着,家里今年也未养多少家禽,虽冻死了几只,但本也是过年的时候家里要宰杀的,不过出不了村,这屠户的生意怕是今年冬时,做不了了。”
“家里没事儿就成,等雪融了,银子啥时候都能挣。”
木凌云笑了笑,“我和思儿也是这般想的,我刚从大哥那儿过来,他们都嫌冷,便没来,刚我大哥还与我说,前些日子,大哥你送过去的狐皮鞣制好了,等会儿我让思儿拿过去给你。”
“成,真真辛苦凌桥兄了。”
木凌云摆了摆手,“都一家人。”
凛冽的北风吹过,排着记账的村里人,纷纷不约而同的,又挨得近了些。
人挨着人,倒是没那般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