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活了半辈子快五十岁,孩子们却还小,活着比什麽都好。
方老师和方老太也想围上来,两家人堵到一起,气氛剑拔弩张,最後方月年舅妈站出来息事宁人:“老叔,老婶,你们还是家去吧,静静这里我们娘家人能看好,你们挤在这里多事,不如家去,其他事情,等静静好一点再商量。”
方武闷着头不说话,方老师把一张卡塞到方月年手里,那是他退休工资的卡,“年年,医院要花钱就拿这个花,密码你晓得,有事打电话给爷爷哦。”
方月年舅妈把卡一把拽出来塞回去,说:“你老人家养老的卡,静静可花不了!别讲了,赶紧走吧。”
一点情面不留地将方家三口赶走,转头朝刚来的红梅说:“妹子,辛苦你了惦记,你也家去吧,过年事情多,歇个两天我喊你吃饭。”
红梅答应了,拉着汪静的手安慰几句,也就走了。
林国辉看到这个架势,知道自己也该走了。
程冰自从进了病房,明白这时候不好戳在前头,就一直站在外面,林国辉朝他挥挥手,“跟年年打个招唿,我们也走了。”
混乱的一整个下午过去,回程时父子俩都一言不发。程冰给姐姐发了消息说情况,林国辉瞥来瞥去,问:“还跟小月年发微信呢?”
程冰说:“不是,给姐发。”
林国辉于是闭了嘴。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当天还没天黑,水碧湾里的人就都听说了,方家夫妻俩闹离婚,方武把老婆骨头撞断了。于是,不但方老师和方老太无颜见人,连一贯脸皮厚的方武也擡不起头,一连两三天窝在家里。
方月年中途回家一次,取了汪静的贴身衣服和自己的换洗用品,程冰见缝插针和他见了一面,得知医生说汪静得十来天才能下床,但她精神还可以,这几天是舅母贴身照顾,他跑医院那些检查签字的事。
饶是如此,也瘦了一大圈。
这天中午,方月年舅妈得回家一趟,照顾汪静擦了把脸上过厕所後就走了,说晚上再来。
方月年于是陪着汪静挂水,母子二人安安静静说话。
汪静这一遭受了不少罪,人瘦了,眉眼却清明沉稳不少,睡了一会儿午觉醒来,叫了一声正看着窗外出神的儿子。
“年年。”
方月年一惊,忙过去,说:“哎,妈,怎麽了?”
“没怎麽,”汪静笑笑,“妈有话跟你讲。”
“嗯,我听着。”方月年也朝她一笑。
“你箱子里那个,当成宝贝灰色小皮夹子,”汪静声音很轻,“我在里面收了一张银行卡。”
方月年很惊讶。
“原来是妈你放的?我还以为是我自己收进去的,还想着这次回来留在家里,那卡里也没钱,就算有,卡是异地的,我在北京取钱还要扣手续费,你什麽时候放的?”
“去年你开学之前,”汪静还有点得意,“小鬼东西,自己的东西都这麽煳涂?那卡密码是你的阳历生日,里面有妈妈给你准备的,念大学的钱。”
方月年更惊讶了,“什麽?”
他自从上了大学,用的一直是大学随通知书寄来的那张卡,学费生活费都在那上面,至于那张久远的高中的卡,他从来没拿出来用过。
他心里忽然一愣,整个人都僵硬了。
跟那卡放在一起的,是他和程冰的照片!
“那是我给你念书的钱,”汪静慢慢吞吞地说,“你收好了,反正你爷爷有退休金,够他跟你奶奶花,你家婆,也有舅舅舅母和我照管,都不用你操心,至于你爸,等他老了,要是没人要了,你再管他一口吃的,其他的你就随他去,歇个一段时间我能走了,就跟他领离婚证,清清朗朗。”
“妈,”方月年嗓子很干,“你……”
汪静突然看向他,眼里充溢着洞悉的目光,“我什麽?这都是应该跟你讲的,没受这个伤,我也是这麽安排的,我知道你心里想什麽,在想程冰,是不是?”
方月年心里蓦然大惊,“妈?你,你……”
“我晓得,”汪静朝儿子很轻微地笑了一下,声音压得很低,“你听我的话,以後,他对你好,你就对他好,他要是,对你不好,你要心里有数,不管怎麽样,你一定,一定要,照看你两个姐姐,晓得吗?她们是你最亲近的人,你要对她们好,以後当了舅舅,她们的小孩,也就等于你的小孩。”
汪静说完了想说的,方月年早就震惊错愕,继而泣不成声。
她便很想给儿子擦一擦眼泪。
儿子长到这麽大,早就不肯在她面前哭,但眼下这桩事,够他好好地丶高高兴兴地哭一场了。
汪静怜爱地看着方月年,意识到从前对他的期望,憧憬,此时此刻都变得很简单,只要他高兴就行了,她忽然又想到了十几年前的某一个黄昏时分,那个偷偷躲在屋後沙土堆边玩沙子的小女孩……可是,她没有机会让那个小女孩也这麽高兴。作者闲话:感谢伯乐9492239(9492239)对我的支持,麽麽哒!想知道更多精彩内容,请在连城读书上给我留言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