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月年就不一样了。他家里原本有塘,就在家里田地不远,但早些年不养螃蟹不养鱼,水草疯长,荒废得不成样子,和旁边人家的鱼塘相比十分没脸见人。
汪静事情多,虽然有心,但女人家毕竟力气不够,一个人清不了塘水,所以索性包给了邻居种莲藕,邻居厚道,每年都会给她送,方月年也就年年都会在收莲藕的季节下水,名为帮忙,实为撒欢,他喜欢这种脚陷在淤泥里,费尽力气步步往前的感觉。
——他每年都会叫程冰。
养莲藕的池塘很少见荷花,更不怎麽有莲蓬,夏日里曲曲折折全是肥硕翠绿的荷叶,因为是两季藕,所以五六月份就能收获第一季,那时正是烈日炎炎的时候,下一次水要是不做好防护,人要晒脱一层皮。
他们会穿着连身的胶衣,摸进塘里,一点一点拽着脚走,水面上是烈日骄阳,水下泥里却清凉冰润,摸索到莲藕往外拽的时候,稍一不小心就会仰面坐进水里,混着泥的池水溅满脸,但很令人愉快。
程冰那个时候显然是很高兴的,方月年笃信,他都笑出声音了。
俩好学生安静写作业。
说起来上了高中以後,方月年好像某根筋搭上了一样,学习起来很有点得心应手的意思,和初中那会子抓耳挠腮让程冰说题的样子判若两人。
程冰有时候会观察他写作业或看书的模样,发现他经常都是聚精会神,完全沉浸。
时间过得飞快,十点钟眨眼就到了。
难得回家的周末依然要写作业,刻苦学子的日常。
方月年沉迷学习,本来都没意识到十点了,可程冰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给他吓一跳。
“谁呀,这麽晚给你打电话?”
程冰看了眼屏幕,“不知道,没存的号码。”
“哦,那接吧。”方月年说,他伸了个拦腰,看见墙上的钟,“这麽快十点了啊。”
程冰接了电话,冷冷淡淡地说:“喂。”
那头不知道说什麽什麽,他脸色有点冷,擡眼看了看对面的方月年。“有事吗?”
方月年正低头收卷子,毫无察觉。
“不知道。”
“不清楚。”
“不好意思,我不方便帮你问。”
然後程冰就把电话挂了,整个过程堪称十分不和气。
方月年是在听见他说「不清楚」之後才察觉不对,看了过来。
看他就这麽挂了电话,连个再见都没说,方月年有点发懵,“怎麽啦?谁打的?”
程冰看着他,思索片刻,问:“我们班的孙云,你知道吧?”
方月年茫然:“不知道啊。”
程冰:“真不知道?”
方月年试探着说:“又是你女同桌?你到底多少个女同桌啊……”
“不是,”程冰打断他,“你们班孙宁的堂姐。”
方月年接收了一下信息,“哦,这麽,巧啊,她们堂姐妹同一年级,干嘛,她给你的打电话?你说说看,你是不是早就把手机号码昭告天下了?晚上十点还要接同学电话,真的是……”
“方月年。”
方月年一顿,发现这人的表情几乎算是冷了。
“怎,怎麽了?”
“你要不然跟我说一下你跟孙宁的事吧。”程冰把手臂抱起来,“反正今天学习结束了。”
方月年挑起眉,很不解:“我,跟她?我跟她,有什麽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