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月年眼看这场嘴仗,两边势力显而易见,大概不至于打起来,便埋头在房里写卷子,好容易等安静了,他心里放不下燕子的事,忍不住给程冰发了条短信:「你还记得燕子姐姐吗?君姐的同学,小时候一起带着我们上下学的。」
程冰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嗯,听说她今天结婚了。」
方月年心里一沉,犹豫半晌,飞快摁键:「你在写作业?我想来跟你一起。」
「我不在写作业,晚上一起写吧,你吃了饭到木匠屋来。」
「嗯,知道了。」
程冰今天在家帮着程秋雁忙炸起了圆子和油豆腐。
他家年年忙这些炸货都比别人家早,因为程家公和林国辉都喜欢吃油豆腐小锅子,再加上今天程冰回来,程秋雁想让他吃点新鲜的,就预备上了。
炸油豆腐用的豆腐不是寻常嫩嫩的水豆腐,是干巴些的北豆腐,薄薄的,程冰会这个,还很拿手,程秋雁都要往旁边站站,由儿子来干。程冰做事也细致,他托着豆腐,就着掌心切成块,贴着锅沿滚进热油里,动作又快又好。
程家婆本来怕他烫着手,看他这麽稳妥,就喜笑颜开地埋怨:“小夥子家的,念书的人,还忙这些,人家听到要笑话的。”
程秋雁把刚捞出锅的一篮子油豆腐搬到旁边的桌上,笑说:“妈,你这可不对,他能做得好就让他做,冰冰,你再切两块就不切了,妈妈来切,你过来趁热吃几个,这辣椒酱是你家婆前两天刚打的,你吃吃看。”
“知道了。”程冰仍在忙碌,嘴里答应着。
他在听对岸的吵架声。
方月年一个多月没回家,就这一天,为什麽也不让他安生?
油豆腐炸完,对岸的吵架也停了。
他等了一阵,终于等来了方月年的消息,但恰好程家公和林国辉回来了。
一进门闻到香味,二人高兴得不行,程家婆又说今天这豆腐果子都是程冰炸的,林国辉一拍儿子肩膀:“厉害得很啊!”
程家公说:“不错不错,跟我年轻时候一样,快,我来吃吃我孙子炸的豆腐果子,国辉,搞点酒?”
“搞点搞点,”林国辉马上同意,笑眯了眼,“这要多吃点的,我们家高中生亲自炸的。”
只好先和家人吃饭。
等吃完饭,程冰就说要去木匠屋写作业,程秋雁问要不要带点油豆腐和圆子过去搭空嘴吃,程冰说不用了。
方月年吃不了辣,吃油豆腐的时候都是干嚼,完全品尝不到辣椒酱包裹着油豆腐的美味精髓,不给他吃了。
方月年来得有点晚,程冰都自己写了快半个小时了他才过来,一进门就使劲闻身上衣服,“不行,感觉还是有烟味。”
程冰问:“你干什麽了?”
“没,就家里来了人,”方月年过去放下书和卷子,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拼命吃烟,熏死我了。”
他正抱怨,忽然闻到这里似乎也有些不一样的气味,使劲吸了吸鼻子也没分辨清楚,就问:“这什麽味道?你身上的?”
说着,他倏地凑近,贴到他衣领前,用力闻了好几下。
程冰被他这个动作弄得下意识往後仰:“你……”
方月年擡起眼帘:“油烟味,你干什麽了?”
程冰本就坐在靠墙的角落,让也让不开,几乎是被他逼到靠了墙,这人挨太近了,他有些僵硬:“是油烟味,下午家里在炸油豆腐。”
方月年站直身体,“哦。”
程冰小小松了口气,“坐下吧。”
方月年于是在他对面坐下,不过表情不大松快。
“程哥,”他开口,“燕子姐姐的事你跟秋雁阿姨打听过吗?你们家有没有去吃喜酒啊?”
程冰点头,“昨天去了,”他顿了顿,“我妈说,男方家里人很好。”
方月年淡淡笑了一声。
“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俩有一次在巷子里碰到,你给我吃了糖。”
程冰点头:“嗯。”
那是真正意义上两人第一次说话,其实他们的记忆都很深刻。
“那天我是先碰到的燕子姐姐,她被她妈妈打了好几巴掌,说她拿了家里的钱。”
程冰微微皱起了眉。
“村里人都知道,燕子姐姐的耳朵是被她妈妈打坏的,人,也被打得出了点问题,我是指,智力问题。”
这件事的确村里人都知道,燕子爸妈脾气不好,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常常打她,出手没轻重,经常往脸上头上招唿,後来燕子就呆呆的,一边耳朵也听不到了。
方月年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我就是有点,嗯,有点庆幸,想到燕子姐姐,我突然想到了君姐。你肯定不知道,君姐……”他说到一半,住了嘴,神情变得冷冽,“君姐到你们家去,就是被我奶奶打的。”
程冰眼神一暗。
他放下笔:“你那时候没满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