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第一百七十八章画堂春
“你想学画?”
裴素商放下画笔,将脸转向我。
我瞟了一眼他桌上平铺的画纸。中规中矩的一副山水,点点青蓝的树木,画面中心是一条雪白的瀑布。
裴素商,我的好师尊,刚刚结束了为期三个月的闭关,可还没顾得上和我说上一句话,他便先去残剑阁各峰各处巡视一圈,花了快五天用来对付鸡毛蒜皮,等到三个月零五天不见结束,我以为能让他带我去山下吃顿好菜见见市面,可竟发觉此师尊在书房里泼墨挥毫,自得其乐,没有半点要出门的意思。
我愤懑不平,又无聊的快要冒烟,姑且抓裴素商来寻些乐子。
“怎麽?我就不配学画?”我冷哼一声,“真是来的不巧了。”
裴素商懒得理会我没事皮痒,在我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好好说话。”
我摸摸脑袋,翻了个白眼,懒懒道:“师尊画得这样好,我也想学一学。”
“是吗。”裴素商笑了,想伸手去触画纸,又像是顾忌笔墨未干,收回手来,“可惜我看不到。你若是讨好师尊说了谎话,该怎麽好?”
我撇了撇嘴,心道裴素商得了便宜还卖乖,嘴上却不好这样说,只哄着他:“我这样乖巧的小徒弟,怎麽会说谎?师尊不信我,我真是好伤心。”
裴素商擡头:“哦?你这样乖巧,不会撒谎?我说了不让你用你的铁骨伞,听说你半月前左手脱臼,又是怎麽弄的?”
我正色道:“那是我急着迎接师尊出关,孝心耿耿,不慎在山石上滑倒。”
裴素商又是摇头:“我又听说,一个月前,玉台後边的松林里,有八九个小弟子被人倒挂在树枝上,据说被人蒙住脑袋揍了一顿,那伤人者剑法造诣颇深,剑势连绵不绝,八九人竟然都敌他不得……这又是怎麽回事?”
我张了张嘴,脸上忍不住几分得色,摸摸脑袋,诚恳道:“弟子日日闭门修炼,不擅交际,不知道这些阁中的新闻。”
“噢,是吗。”裴素商叹息,拉开椅子站起,手中变戏法似的变出一把长剑,“我听说,那八九个小弟子哭得是上气不接下气,抱怨残剑阁中血气太重有厉鬼闹事……”
“什麽小弟子……一个个人高马大的还敢哭……啊!师尊别打!好痛!嘶——我要哭了!我真的在哭了!”
裴素商不理,还是要用剑鞘抽我。
我仗着身法灵活,趁着裴素商没拎住我後领口,一口气爬上了房梁。
“裴妍,下来。”裴素商微皱眉头,“仗势欺人,虐打同门,残剑阁中有这样的规矩?”
仗势?裴素商这个穷酸模样,还不肯带我下山透气,实在不知道本人这个阁主真传的名头有什麽用处。
我心中不屑,拍拍衣服在房梁上安稳坐了下来,朝裴素商做了个鬼脸:“冼陟峰上不准御剑,师尊上不来,我可不下去。”
裴素商眉心锁得更紧:“裴妍,你,你才这样大……我到底怎麽把你教成了这幅样子?”
他这话反问得我有点生气。
光风霁月的裴素商,他教孩子的方法绝不会有错,那定然是我这个小杂种的恶习顽固,才弄得这个顽劣模样。
再发散出去,我的恶习就牵涉到我来路不明的血缘,板上钉钉的出身,举手投足的下流风气……
想起那些学艺不精被我挂在松树上的大孩子们背後编排的难听话,我鼻子一酸,这回没撒谎,眼中真挤出来几滴眼泪。
裴素商没注意我的反应,又或是根本看不见,他又正色道:“裴妍,下来,自己做错了事情,不要不敢承认。”
我气得发晕。
我就算将摔折了手,也是自己的手,裴素商毕竟不是我的亲爹亲妈,身体发肤轮不到他管。至于那些被我“虐打”的小混蛋……且不说他们自己不积口德编排我些难听话,我以一敌九,已然是难得的勇猛,裴素商非但不夸我,还要揍我?
“我没错——啊!”
我正梗着脖子要和裴素商吵架,却见一个小物飞来,竟是一只木头笔架,啪一声正中我後心,恐怕是打到了什麽xue位,我忽觉浑身一麻,身体晃了晃,直直往下栽去。
我闭上了眼睛,真要咬牙忍痛,却忽觉周身一沉,半点不痛,鼻尖隐隐嗅到一股揉碎花瓣的淡淡气息。
我偷偷摸摸睁开眼睛,正看见裴素商不近人情的下颌。他也是奇怪,又要揍我,看见我掉下来又要把我搂住。这时候若是他慈祥地看着我的眼睛,溺爱地戳一戳我的额头,那便是梦里的慈爱师尊了。
可惜,这不是做梦,裴素商没有眼睛,他也一点不慈祥,接住了我让我免于骨折後,他立刻松手一丢,任我滚落在地。
“好痛!”我骂骂咧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