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绵一怔,年轻的脸几乎因为愤怒颤抖着:“你说什麽……你……”
裴妍抄起一旁的手杖,慢条斯理地用细绳将手杖绑在手腕上,以此代替无力的十指。
他如此在欧阳绵眼前挽了个剑花,玩笑般点了点她的脸侧。欧阳绵懒得理他,裴妍便又抵住她的喉咙,一脸无辜:“我说错了吗?不过是这麽一瞧,也看得出你天生的骨骼对修行一途并不适宜。想来你师尊实在是偏爱你,就算花了比旁的苗子多千百倍的天材地宝催灌,也想要你用我的剑——喂!”
欧阳绵大怒,猛地拔出剑来,啪一声切断手杖,竹剑并不很锋利的剑尖指着裴妍的鼻尖:“你一个走路都困难,喝水都要人帮忙的人……还敢说旁人?”
对着徒弟编排自己,只能算挑衅,可对着徒弟还批评师父,这就算得上侮辱了。
裴妍轻轻叹气,他很少说这样难听的话,心里也很有些过意不去。
裴妍用手指移开剑尖:“小孩家家,就不该用这样危险的玩具。唉,脾气这样坏,偏偏你师尊偏爱你……”
他极为刻意地盯着欧阳绵从头到尾上下扫视一阵,在嘴角堆起笑意:“也难怪,他的确该喜欢。”
欧阳绵的剑尖微颤:“你什麽意思?”
裴妍抿嘴一笑,眼睛眯成两弯小月牙:“没有什麽意思。你长得很像我,不觉得吗?你师尊喜欢我,可惜我对他不好,他只好爱屋及乌……也对你偏爱些……唉,脾气好坏。”
他最後那句话话音未落,欧阳绵的剑就直往他脑袋上劈,裴妍虽然手脚不很方便,可仗着身形灵活,一侧脸,避开了欧阳绵的剑锋,用只剩半截的手杖挡住她:“都说了,小孩子不要用这样危险的玩具。”
看来他猜的没错。欧阳绵的天资并不算顶好,就算有古雨的助力,自然也有自己的刻苦功夫。这样上进的好孩子,自然最厌恶被看不上的混蛋大人编排靠些莫须有的运气人情才得到现在所有的一切。
“不过嘛,小孩子玩闹,倒也伤不了我。”裴妍又笑,“噢,对。这柄剑,都还是你师尊给我的定情物,还算不算爱屋及乌……呃!”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欧阳绵还不捅他,裴妍也会有些失望。
如他所愿,盛怒的欧阳绵顾不得许多,只一味劈砍,而裴妍并不躲避,用肩膀硬生生接下了一击,剑锋被肩骨抵住,微微偏斜,恰好在胸前划开一道口子,虽然还没有给裴妍开膛,可也是皮肉翻卷,刹那间鲜血横流。
欧阳绵握着染血的剑,似乎完全没意识到真能砍中。她脸上的怒气早就被诧异冲淡:“你……你……你怎麽不躲开!”
裴妍捂着受伤的伤口,气得发笑:不愧是古雨的徒弟,打伤了人,还要质问别人怎麽不躲。
“因为你太厉害了。”裴妍苦笑,桌椅早就被他两人的小小争端掀翻,他甚至无处可扶。“阿绵剑仙,不过冒犯两句,就将绝学都使了出来……小的捡了一条命,已经算是侥幸。”
欧阳绵愣了愣,扶起裴妍,摸到他身上的血,也慌了神:“你……伤得好重,我去找医师!”
裴妍抓住她的手臂,摇摇头:“没事,你力气不大,骨头没断……别找人来。虽然是我先动的手……可我手无缚鸡之力,旁人看来,都是你无端把我打成了这样,你师尊若是知道了,我再梨花带雨吹吹枕头风,阿绵岂不是就遭殃了?”
欧阳绵眨了眨眼睛:“你脑子真没病?”
裴妍气的想笑,可肩胛又疼得厉害:“有,当然有。去给我找一套干净衣服……这件被你弄坏了。有干净棉纱也弄些来……”
欧阳绵还是没动,只皱着眉打量:“这麽多血……你要是死了怎麽办?”
裴妍怒道:“我要是能死还活到现在?快去!你师尊是什麽人你也知道!闯了这麽大的祸,会怎麽折腾你自己想!”
欧阳绵呆了一会,才确信裴妍真的在想办法替她脱罪,张了张嘴,如他所说照做了。
裴妍趁她离开,小心地摸索起胸口伤处,他的运气和技巧都不错,欧阳绵那一剑,割开了胸口那粒锁灵楔钉入的皮肉,有了些许松动。裴妍用颤抖的手指捏住那深深嵌入胸骨的玄铁长钉,忍下眼前一阵又一阵眩晕往外拔,疼痛已经是刻入本能的习惯,倒不很麻烦。
“呼……”
随着一阵尖锐的疼痛闪过全身,裴妍手上一轻,一枚沾血的银色长钉骨碌碌滚落在地。
无论如何,欧阳绵是个很厉害的孩子。真得谢谢她那一剑,虽说场面有些混乱脏污,却总算给裴妍解了燃眉之急。从心脏开始,滚烫新鲜的灵力重新开始流动,如同潮汐滚过沙漠,虚弱的双脚那残破的筋肉重新接续,胸前血流不止的伤口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噢,这里不行。”裴妍轻轻划过肩膀至胸口的伤口,让愈合的进程停下。“太快了有破绽。”
他的记忆依旧很模糊,下意识间打了个响指,手心跳出一只浑身由火焰构成的小鱼。
“……这种气味,我原来是魔修啊。”
裴妍面无表情,翻转手心,让小火鱼消失。
古雨究竟编造了多大的谎言?
话又说回来,要费这麽大的力气收留一个魔修,古阁主也真是用情至深。
【作者有话说】
呜呜……又爆字数了……
一点茶茶的小妍,在努力逃脱的过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