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绵脸色愈发苍白,竟然眼睛一翻,因为疼痛失血竟然陷入了昏迷。
我愣了一会,只好沉沉叹气,馀光中,竟又看见血泊中钻出了长命缕,不屈不挠地为欧阳绵疗伤。
……果然,这样是烧不尽的。
目前看来,唯一一种彻底消除长命缕的方式,只有让鱼腹苦小火鱼钻进宿主皮肉之中细细烧去,可且不说时间来不来得及……欧阳绵恐怕也扛不住,在他人血肉中操作,我也做不到这般的精细。若要将长命缕诱入我自己的身体处理……似乎又需要林阿的血液这样的甘木灵药作为诱饵。
林阿。想起这个名字,我觉得眼前景物模糊了一瞬,这是危险的信号,无论如何,我不能在这个地方和心魔卿卿我我。
“裴妍。”
有人叫我,我吓得魂飞魄散,回头看,却是正在擦剑的公孙白。她脸侧也溅了些血点,大致却还是整洁。
“做什麽呢,还耽搁……呃,欧阳绵怎麽……你下手也太狠了。”
我此时满手血腥,欧阳绵身上的白衣也大片被自己的血液浸湿,倒在地上人事不省。这幅模样,看上去却真有些凶恶。
我叹了口气,给公孙白看指尖夹着的一段长命缕,吸饱了血的深红丝线正抽搐般颤动着:“看见了吧,你应该也知道这是什麽。古雨的东西,竟然给自己的徒弟都用上了。”
公孙白左脸微颤,只显露出极为轻微的惊讶:“他也真下得去手。”
我疲惫地抹了把脸,却又发觉脸上一湿,无可奈何,我看向公孙白:“欧阳绵不说裴素商在哪,现在又晕过去了,你路上有抓来守卫说话吗?”
公孙白摇摇头:“那边……放的火挺大,大半个残剑阁都要麽救火要麽撤离,我一路都没碰上什麽说的上话的。既然这样——杀了吧。”
我微微皱眉:“什麽?”
公孙白说话间便走向地上的欧阳绵,拔出她的佩剑:“古雨自己都如此折腾徒弟了,不如我来给她个痛快,还少个人证。”
我拉住了公孙白的手臂:“算了。”
公孙白冷笑:“多年不见,你竟然这般心软?”
我一手拽她的袖子,一手从衣袋中摸索物件:“一,她身体里被古雨种了长命缕,就算想死,把心脏剁成抄手馅,照样会被这线吊着命。”
公孙白动作一滞:“古雨……真恶心。”
“其二,我知道怎麽找裴素商了。别耽误时间。”
我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摊开手掌,沾了血污的掌心躺了一只小巧的青玉叶子。“不知道你记不记得……裴素商以前当阁主的时候,和人结盟,就爱用一枚封了剑气的玉叶。”
朴素莹润的玉叶,在这个夜光澄澈的夜晚,或许因为剑气的主人只有咫尺之遥,叶尖莹莹散发微光。不知为何,古雨收买文州的狐狸时,竟然弄到了这样一片玉叶,不知裴素商是否知情。
这点指引虽然模糊,可在这些重叠的朱楼碧瓦间,也足够点明道路。
如我所想,古雨对裴素商至少维持了表面上的体面,至少没随意关进自己的卧房。我和公孙白顺着指引来到了峡谷中偏僻处的一间小园。有水有花,公孙白走的快了,还踢到一只睡觉的母鸡,惹起了小小一片争端。
园中有一座小阁,最顶上那一层微微亮着灯,我和公孙白对视一眼,飞身而上。
纱帘後一个若隐若现的沉静侧影,令我的心跳忽而放慢了。
上一次见裴素商是什麽时候?是他险些一剑劈死我,还是我胡言乱语道出了旧事,为他生死不明的困局添砖加瓦?
我掀开帘幕的手顿了一下。
公孙白显然没有我这样酸臭的近乡情怯,她刚在屋檐上站定,便用剑挑开纱帘,嫌弃窗棂碍事,哐当一声巨响,直接拆掉了木框,催我跳进来。
我叹了口气,看向窗内两个尖叫的侍童,和公孙白一人一个,利落敲晕了。
琉璃灯下,裴素商一身白衣,浅淡的灯影落在他宽大的袖袍上如同暗纹,他手执一杆画笔,画纸在小几上铺开。
没等我细细打量他究竟在画什麽,裴素商似是总算察觉了我和公孙白弄出来的大动静,将脸转向我们。
他脸上的神情宛如古井中落入一滴晨露,涟漪般轻微的惊讶。
“裴妍,是你吗?”
我叹了口气:“好久不见,师尊。”
【作者有话说】
很坏的古雨……师徒终于再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