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第一百四十六章幌子
死孩子。
我揉了揉脸,毕竟是四体不勤的医修,揍到了脸上,其实也没什麽疼痛。
邢玉捂着流血的鼻子,一脸愤懑:“你不要怪我动手,实在是你不说人话!”
我冷笑一声,递了手帕给他:“快擦擦,等会要见客。”
邢玉心虚地接过手帕,胡乱擦了擦脸,可不知是否被我揍傻了脑袋,擦得和花猫一般,看得我发笑。
我叹了口气,扯过手帕,捏着邢玉的下巴,细细替他擦去那些血污。
等我收回手,邢玉的呼吸才顺畅,他眨巴眨巴眼睛道:“裴妍,其实你不张嘴说话的时候,真挺好看的。”
我拍了他脑门一下:“什麽叫不张嘴说话,这叫师伯的教导,好好给我听着!”
邢玉瞪我一眼:“你算什麽师伯,我师尊——”
他正要接着抱怨,却忽然被视野中出现的一物打断了话音。
那东西安静地从镜湖平静的水面上划过,经过船行时的细小波澜时还略略拐了个弯。
我当然也看见了。
那是具浮尸。
我皱起眉头,正要想个办法将那具尸体捞起。这片水域离城不远,若是污染了饮水,可不是小事。
正想时,却见邢玉已经用手腕上的弩箭射出了带绳索的鈎爪,将浮尸拉近。
这条船空间狭小,我本担心花书剑怕脏,却见他默不作声地已经坐了起来,只是平静地看着那具尸体。
我大约知道他是什麽意思。
那具尸体还很新鲜,年龄约莫三四十岁,面容平静,身体瘦削至极。手掌被干脆利落地摘除,不知用了什麽方法防止感染,圆钝的残肢上被镶嵌般钉入了细长的铁质长管,长管则箍着半截船桨的木柄。
邢玉看得呲牙咧嘴:“这是什麽东西……”
“是奴工,不需要双手,只用划船的奴工。再南边一点,养这样的不少。”
我捏捏邢玉的耳朵:“别看蓑衣城还像个正常城邦。再往南走,那就是妖族的地界,到了譬如文州的地方,若没有修为自保,你这样的清秀小猴子,就会被抓去当妖族老爷夫人的奴工……啊,花公子,我不是说你。”
花书剑神色无奈地摇了摇头,表示他并不在意。
在那些古老的妖族眼中,虽然人类不算什麽重要的东西,他们自己的子侄其实也不很金贵,譬如花书剑那两条腿,断面其实也与这奴工的残腕一般干净。
邢玉用食指摸了摸脸:“噢……这麽看来,怕是失足落水的。花族长的船真的快到了吧。”
我擡起头来,在朦胧的雾气中远远看见黑色船只的轮廓:“是啊,快到了。”
我唤来小火鱼,姑且将这具尸体焚烧成灰,嘱咐邢玉将骨灰装进一个空瓷瓶。
我理了理自己身上的惨白的斩衰凶服,看着远处的日光,尝试酝酿情绪:“小玉,所以说,断江以北的人物,说断南的妖邪吃人心肝杀孽深重,其实也不算是说错。”
邢玉一愣,低下头讪讪微笑:“我投奔您之前,也早就晓得这些啦……”
我叹了口气:“既然知道,为什麽还要跑过来?”
邢玉张了张嘴,没说什麽话。
我也总算挤出了两滴眼泪,有了两滴,便有一串接着流出来,我又往鼻尖搓了搓,弄出点不修边幅的潮红,拍拍邢玉道:“快看看,哭得像不像个死了老婆的鳏夫?”
邢玉露出了牙疼般的赞许微笑:“还行。”
花乌有的船队堵在镜湖入口,几乎挡了後边几十辆商船。等到我登上甲板,见到这只老狐狸,我已经哭得很是入戏,眼眶发疼,抱着邢玉的脖子,几乎连走也走不得了。
花乌有,虽说岁数有五百多岁,他人类的面皮,其实还是白白净净的一名青年儒生,身边侍立两名低垂眉眼的娇艳丫鬟。就算是船舱中,也四处摆着季节反常的茶花,香料的气味腻得我发晕。
“……花族长。”我满脸悲伤,只念出这几句,又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三十年前那一别……想当年还有内人同我一道……如今我却只是离群孤燕……唉!唉!”
堂上还有不少五花八门的妖怪当陪客,见我丧妻後竟伤心成了这个一滩烂泥的模样,都不由得交头接耳,间或几声促狭的笑。
至于他们笑什麽,我当然知道。
一群无聊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