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不重要。”冯小娥擡手阻止我,“总而言之。从你带来的消息,和诸多情报来看,古阁主早就有心掀起战事……断南本就一盘散沙,他若是有心联合花家那派旧族势力,他到底要和谁打仗?那倒霉的对手又是谁?老大,你总不会猜不到。”
我盯着冯小娥看了一会,那些思绪如雨云般沉浮不定:“所以……他想要打一场,我们就真要和他打一场?”
花书剑轻轻叹息:“城主,这不算个问题。”
我哂笑一声:“你说的对。事到如今,就算派人去杀了古雨,恐怕这场战事也会如期而至。”
无论古雨自己到底在想什麽,这麽些年,在我蹲在离州蓑衣城修房子建水渠好好做生意的这麽些年里,古雨提拔了不少毫无根基的修士,或许也构陷暗杀了好些挡路的世家子弟。天地只有这麽大,能用来修炼的灵气资源只有那麽多,追随古雨的人很多,厌恶他的人更多。
可惜,白玉京中人,总顾及着些正道仙家的道义准则,真的撕破了脸互相征伐,很有些不好。但战场若是端到断南,便很合适,一来可以从我等蛮荒妖邪手中抢来些吃食灵矿,二来,就算抢不到多少,至少可预见的结局里,人是会死掉许多……人一少,天地便清明,古雨想要的新秩序也建得更加轻松,更不用提他的追随者可能获得的战功累累……从古至今,白玉京对断南的数次征伐,几乎都伴随着其内部局势的天翻地覆。
总而言之,古雨有向断南开战的理由,有开战的目的,他若是赢了,更是将要赚得盆满钵满。
——可花乌有一个断南的诸侯和他勾搭什麽?
我不禁冷笑,随即收了表情,捏捏花书剑的手:“花公子,花乌有花族长是您的伯父,若要您说……他和古雨勾结在一处,能得到什麽好处?”
花书剑轻轻扫过我的指尖,并未露出不悦的神色:“伯父想来无谋短视,他见裴城主同离州的势力渐盛,早就心中不平,古阁主若是请他里应外合,许诺裴城主死後分得城池奴仆——啊,失言了。”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觉得……古雨……古雨要杀了我?”
断南虽然一盘散沙,如今也没有一个尊主,可若要论起潜流般的势力,文州的花家和离州的裴妍,或许算得两个遥遥相望又难分高下的头人。花乌有若是古雨在断南的盟友——
自然,我,就是他的敌人。
真有趣。
又一次,又一次……古雨问也不问,便当我是挡路的一样障碍,陷害杀伐,从未犹豫。
我正陷入思绪,忽然觉得脑袋微疼,原来是冯小娥在敲我的脑壳。
“老大,老大。”冯小娥眼神无奈,朝花书剑飞快递了个眼神,“我们晓得您辛苦,可要发癔症,也得等我们议完了事,对不对?”
“啧。”我摸摸下巴,不好意思去想刚刚自己露出了什麽古怪表情。
我敲敲桌上的信匣:“好了。我晓得了,既然要打,且我们都成了对面的眼中钉肉中刺,自然,最好是请那些大人物们坐下来,好好商议一番,请大家以断南妖邪的团结为重,日後好好和白玉京打仗,对不对?”
花书剑也笑了:“城主仁厚。”
我叹气,拍拍花书剑的肩膀:“我怎麽仁厚?”
冯小娥对着我和花书剑吹口哨,我正要骂她,她却开口:“要知道,一个很好用的老计策,便是请人来吃饭,然後把他们的脑袋砍了。”
我愣了一下,垂眸看着桌上的笔墨白纸。我如今是个鳏夫,自然穿一套惨白的斩衰凶服,袖子毛毛躁躁,看着很凄凉。
“这是林阿的葬礼。”我不禁苦笑,“难道他的豆腐宴,也可以请人来砍头麽?”
花书剑不语,只是转过了眼睛。
冯小娥叹了口气:“他如果活着,难道会不同意?”
我又笑:“也是。”
冯小娥是个不错的朋友,也是个不错的谋士。她的计策,我从来没什麽异议。
不过……
这次议事,也算完结,冯小娥又大呼小叫找侍从进来收拾。
我看着烛火跳动,人影憧憧,心绪忽而很轻。
林阿死了。
死是什麽意思呢?便是世上万事万物,其实与他早就毫不相干。
所谓留恋,所谓遗物,所谓葬礼……其实也不过是生人的几场闹剧。
剧目如何写,到底是含沙射影还是借曲传情,虽然与他无关,但……总归很有用处。
【作者有话说】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小寡妇小妍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要做啊(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