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着雪沫,抽打在赵山河的脸上,生疼。但他浑然未觉,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脚下和前方。他带着五名尖刀组成员,如同暗夜中的鬼魅,沿着王铁锤之前探明的路线,悄无声息地向着黑风寨所在的山洞摸去。
山洞入口依旧被枯藤和积雪掩盖,在朦胧的夜色下,几乎与山体融为一体。洞口附近寂静无声,只有风声呜咽。赵山河打了个手势,两名队员如同狸猫般左右散开,占据有利地形,架起枪支警戒洞口和周围可能存在的暗哨。他自己则带着王铁锤和另外两名身手最好的弟兄,缓缓向洞口逼近。
越是接近,越是能感受到山洞内隐隐透出的一丝微弱火光和人声。赵山河屏住呼吸,将耳朵贴近冰冷的岩石,仔细倾听。
“…妈的,这鬼天气,冻死个人…”一个抱怨的声音。
“…少废话,盯着点外面,掌柜的说了,这几天不太平…”另一个较为沉稳的声音回应。
“…怕啥,有皇军…呸,有鬼子撑腰,谁敢动咱们黑风寨…”
“…撑腰?哼,那是拿咱们当枪使!你没见他们怎么对待那些老百姓的?老子心里都毛…”
“…行了,别说了,小心隔墙有耳…”
洞内的对话,印证了王铁锤之前的情报。这黑风寨,确实在为日本人做事,但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对日本人的残忍手段心存不满。
赵山河心中有了底。他看了一眼王铁锤,王铁锤会意,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屈指一弹,石子划过一道弧线,落在洞口另一侧的灌木丛中,出“沙”的一声轻响。
“谁?!”洞内立刻传来警惕的喝问,伴随着拉枪栓的声音。
赵山河深吸一口气,知道不能再隐藏。他压低声音,对着洞口方向说道:“黑风寨的朋友,不必紧张!我们不是鬼子,是野狼沟‘铁血义勇队’的!有事找你们当家的商量!”
洞内沉默了片刻,随即那个沉稳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惊疑:“铁血义勇队?陈峰的人?你们…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赵山河语气转冷,“你们替鬼子传递消息,坑害抗日队伍,这笔账,我们队长记着呢!不过,队长念在你们可能也是被逼无奈,愿意给你们一个机会!”
“机会?什么机会?”洞内的人显然被说中了心事,语气有些动摇。
“让我们进去,跟你们当家的面谈!或者,请你们当家的出来一见!”赵山河沉声道,“我们只来了几个人,诚意十足!若是你们想动武…”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杀气,“我赵山河奉陪!不过提醒你们,我们队长的大部队就在附近,一旦枪响,踏平你这黑风寨,易如反掌!”
这是心理战,虚实结合。洞内再次陷入沉默,显然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洞口掩盖的枯藤被缓缓拨开,一个举着火把、身材精干、眼神警惕的中年汉子探出头来,他身后跟着两个持枪的喽啰。中年汉子目光扫过赵山河几人,尤其是在赵山河那彪悍的身形和手中明显优于他们的大刀上停留了一下,沉声道:“我就是黑风寨现在的瓢把子,雷豹。你们队长…陈峰,想谈什么?”
赵山河见对方领露面,心中稍定,上前一步,目光直视雷豹:“雷当家的!明人不说暗话!你们替鬼子做事,传递我们义勇军的消息,导致我们黑风峪惨败,上百弟兄血染山崖!这笔血债,本该用血来偿!”
雷豹脸色微变,他身后的喽啰也紧张地握紧了枪。
“但是!”赵山河话锋一转,“我们陈队长认为,你们或许有苦衷,或许是被鬼子胁迫!他让我来问一句:你们黑风寨的列祖列宗,可都是顶天立地的中国人?你们甘心一辈子当鬼子的狗腿子,帮着外人残害自己的同胞吗?!”
雷豹的脸在火把映照下阴晴不定,他咬了咬牙:“赵兄弟,话别说这么难听!我们黑风寨百十口人,也要吃饭活命!鬼子势大,我们…我们也是没办法!”
“没办法?”赵山河冷笑,“没办法就能帮着鬼子抓老百姓?没办法就能看着鬼子屠杀无辜?雷当家的,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晚上能睡得着觉吗?!”
雷豹被噎得说不出话,脸上闪过一丝羞愧和恼怒。
赵山河见火候差不多了,放缓了语气:“我们队长说了,只要你们立刻停止向鬼子提供任何关于我们的消息,并且,将知道的关于东南矿场关押百姓的情况告诉我们,过往之事,我们可以暂且不究!否则…”他眼神一厉,“就算我们义勇军拼到最后一人,也必铲除你们这群祸害!是继续给鬼子当狗,还是做个有良知的中国人,你们自己选!”
压力给到了雷豹身上。他看看赵山河几人虽少但彪悍的气势,想想陈峰队伍之前的战绩,再想想日本人那些令人指的行为,以及手下弟兄们日益不满的情绪,内心天人交战。
最终,他长长叹了口气,像是被抽走了力气般,挥挥手让身后的喽啰放下枪:“赵兄弟…请进来说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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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狼沟内,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流逝。
陈峰站在隐蔽处,一动不动,如同凝固的雕塑。他的目光时而望向北面赵山河消失的方向,时而投向东南矿场那片被黑暗笼罩的山峦。派去监视矿场的王铁锤还没有传回更确切的消息,那几声枪响之后,那边彻底陷入了死寂,这种未知最是折磨人。
林晚秋安排好看护伤员的事情,悄悄走到陈峰身边,将一块烤得微热(用体温暖热)的、仅存的干粮递给他:“吃点东西吧,你一直没休息。”
陈峰看了看那块小小的干粮,又看了看林晚秋那在夜色中更显苍白的脸,摇了摇头:“留给伤员吧,我不饿。”
“你必须保持体力,”林晚秋坚持着,声音轻柔却坚定,“你是大家的主心骨,你不能倒下。”
陈峰看着她眼中不容拒绝的关切,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过了干粮,掰下一小块,慢慢地咀嚼着。干硬的饼渣摩擦着喉咙,难以下咽,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吞了下去。
“你说…赵大哥他们,能成功吗?”林晚秋望着北面的黑暗,忧心忡忡。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陈峰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我们做了我们该做的。雷豹如果还有一点血性,就应该知道怎么选。”
就在这时,负责看守侯四和那个动摇战士的人过来低声请示,该如何处置他们。
陈峰走到被捆得结结实实、萎靡不振的两人面前。侯四眼神躲闪,不敢与他对视。那个动摇的战士则满脸悔恨,眼中还带着对妹妹命运的恐惧。
陈峰沉默地看着他们,目光复杂。按照军纪,内奸和动摇分子,尤其是在战时,通常只有死路一条。但是…
“队长…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你,救救我妹妹…”那战士哽咽着哀求。
侯四也磕头如捣蒜:“队长饶命…我也是被逼的啊…”
陈峰闭上眼,脑海中闪过现代军队中严格的政治审查和保卫条例,又闪过这个时代特有的残酷和无奈。他深吸一口气,睁开眼,做出了决定。
“侯四,你甘为鬼子鹰犬,传递情报,意图投毒,罪无可赦!”陈峰的声音冰冷,“念在你也是受胁迫,留你全尸!执行战场纪律!”
侯四闻言,如遭雷击,瘫软在地,裤裆瞬间湿了一片,还想求饶,却被旁边的战士堵住嘴拖了下去。片刻后,远处传来一声沉闷的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