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峰握了握她的手,没有再多说什么。有些担子,必须由他来扛。
营地很快收拾完毕。队员们默默地排成了行军队列,重伤员被安置在简易担架上。没有人回头再看一眼这个他们经营了数月,曾以为可以暂时栖身的“家”。
“出!”陈峰低沉的声音在风雪中传开。
队伍像一条沉默的灰色长龙,悄无声息地滑入漆黑的林海雪原。寒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如同刀割。脚下是没过小腿的积雪,每前进一步都需要耗费巨大的体力。队伍中没有人说话,只有“嘎吱嘎吱”的踩雪声和粗重的喘息声,交织在风雪的呜咽中。
陈峰走在队伍最前面,凭借着他过人的方向感和在特种部队练就的极限野外生存能力,在几乎无法辨认路径的山林中,硬是开辟出一条前进的道路。他必须争分夺秒,必须在鬼子完成合围之前,跳出这个死亡陷阱。
老烟枪跟在队伍中间,他那看似佝偻的身躯,在雪地里行走却异常稳健。他一边走,一边看似随意地跟身边几个负责联络和外围警戒的队员低声交谈着,眼神却像猎鹰一样,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们的每一丝反应。
“六子,前几天你去山下李家庄换盐,没遇到什么生人吧?”
“没啊,烟叔,都是熟面孔,跟王老蔫换的。”
“山猫子,你上次去给‘震三江’送信,路上顺当?”
“顺当!就是回来的时候,在鹰嘴崖那边好像看到个打猎的,隔得远,没看清脸……”
老烟枪默默记下这些零碎的信息,心中的疑团并未消散。内鬼如果存在,必然极其狡猾,不会轻易露出马脚。
队伍在黑暗中艰难前行了约莫两个时辰,已经离开黑瞎子沟二十多里地。风雪似乎更大了些,能见度极低。疲劳和寒冷开始侵袭每一个人。
就在这时,前方负责探路的尖兵突然出了有情况的信号——模仿夜枭的叫声,短促而尖锐。
陈峰立刻举起拳头,整个队伍瞬间停止前进,队员们迅依托树木和岩石蹲下,枪口指向四面八方,警惕地注视着黑暗。
王栓柱像狸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潜到陈峰身边。“队长,前面……好像有火光。很微弱,在那边山坳里。”他指着左前方低声说。
陈峰眯起眼睛,顺着王栓柱指的方向望去。在漫天风雪和浓重夜色的遮蔽下,极远处,似乎真的有一点极其微弱的、摇曳的光点,若非刻意观察,几乎无法现。
这荒山野岭,深更半夜,怎么会有人家?或者是……鬼子的据点?巡逻队?
“栓柱,带两个人,摸过去看看。注意隐蔽,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开枪。”陈峰低声下令。
“是!”王栓柱点了两个身手敏捷的队员,三人如同鬼魅般消失在风雪中。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风雪声掩盖了一切,让人无法得知王栓柱他们的情况。队伍静静地潜伏在雪地里,寒冷如同附骨之疽,一点点吞噬着体温和体力。林晚秋和几个医护队员悄悄移动着,检查伤员的情况,给他们裹紧毯子,喂一点热水。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王栓柱三人回来了,脸上带着凝重和一丝……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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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长,不是鬼子,也不是寻常人家。”王栓柱压低声音报告,“是个破败的山神庙,里面……有几个人,生着一小堆火,看打扮像是猎户或者跑山的。但……”
“但什么?”陈峰追问。
“但我觉得有点不对劲。”王栓柱皱着眉,“那庙位置很偏,这个天气,正常的猎户早就找地方猫冬了,怎么会跑到这里来?而且,我靠近的时候,感觉他们很警觉,虽然看起来在烤火休息,但姿势都保持着随时能动手的样子。还有,我好像闻到一点……烟土的味道。”
烟土?陈峰的心猛地一沉。在这个年代,烟土(鸦片)流通复杂,可能与土匪、黑市,甚至某些背景复杂的人员有关。
“他们有多少人?”
“能看到的有四个,庙里可能还有,不确定。”
陈峰沉吟起来。绕过去?还是接触?绕过去最安全,但可能会错过什么信息,也可能留下隐患。接触?风险极大,万一对方是敌人伪装,或者心怀叵测……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旁听的老烟枪突然开口:“陈队长,我过去瞅瞅。”
陈峰看向他。
老烟枪咧了咧嘴,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这山旮旯里的道道,我比你们熟。是人是鬼,搭个话就清楚了。要是真有问题……”他拍了拍别在腰后的烟杆,那烟杆铜锅铁嘴,沉甸甸的,关键时刻也能当短兵器使,“也好提前料理了,免得坏了咱们的大事。”
陈峰看着老烟枪那双在黑暗中精光闪烁的眼睛,点了点头:“小心。栓柱,你带人掩护老烟叔,一旦有变,立刻接应。”
“明白!”
老烟枪将旱烟袋别好,紧了紧身上的旧棉袄,缩着脖子,跺了跺脚,瞬间又变回了那个市侩油滑的街头老混混模样。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嘴里嘟嘟囔囔地骂着鬼天气,朝着山神庙的方向摸了过去。
陈峰和众人潜伏在原地,紧张地注视着那个方向。风雪依旧,那点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若隐若现,仿佛随时都会被吞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山神庙那边没有任何异常的动静,既没有打斗声,也没有呼喊声。
就在陈峰几乎要下令强攻接应时,风雪中传来了老烟枪那特有的、带着点戏谑的嗓音:“哎呦喂,几位爷,这大冷天的,可冻死老汉我了!行行好,借个火暖暖身子成不?”
接着,隐约传来几句含糊的对话声,听不真切。
又过了一会儿,老烟枪的身影重新出现在风雪中,朝他这边打了个“安全”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