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永田那一声嘶吼,如同在暴风雨中点亮的一盏微弱灯塔,瞬间穿透了枪声和风声,清晰地传入陈峰和林晚秋耳中。
“快往北跑!北面冰薄!别过来!”
北面冰薄!
陈峰的脑子如同被一道闪电劈过,瞬间明白了孙永田的意图——这不是生路,而是险路!利用冰层脆弱,阻挡追兵,但也将自己置于更大的危险之中!
没有时间犹豫!身后的日军追兵已经冲上冰面,子弹“嗖嗖”地打在脚边,溅起密集的冰屑。对岸的“自卫团”在伪军的督战和孙永田引的骚动下,阵型有些混乱,但枪口依然指向他们。
信他!
陈峰几乎是凭借本能做出了决断。他一把拉住林晚秋冰凉的手,放弃了直接冲向对岸的打算,转而沿着冰面向北侧,也就是河流上游方向狂奔!
“追!别让他们跑了!”
“八嘎!开枪!”
日军曹长气急败坏地吼叫着,指挥士兵追击。伪军也驱赶着“自卫团”试图沿河岸平行包抄。
然而,当第一批四五名日军士兵追着陈峰二人冲向北面冰面时,异变生了!
“咔嚓——哗啦——!”
一阵令人牙酸的冰层碎裂声骤然响起!跑在最前面的两名日军士兵脚下的冰面毫无征兆地破裂,两人连惊呼都没来得及出,就带着沉重的装备直接掉进了冰冷刺骨的河水中,瞬间被暗流吞没!后面的日军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止步,惊恐地看着那不断扩大的冰窟窿和水中同伴徒劳挣扎冒出的气泡。
北面的冰层,果然更薄!这里可能靠近河道的暗流或者泉眼,冰层冻结不实!
追击的日军被迫停下了脚步,只能隔着冰窟窿疯狂地向陈峰和林晚秋射击,但距离拉远,命中率大大降低。
对岸试图包抄的“自卫团”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孙永田混在人群中,趁机又大喊:“冰要塌了!快退!”引起更大的恐慌和混乱,伪军弹压不住。
陈峰和林晚秋抓住这宝贵的时机,拼命向北奔跑。脚下的冰面不时传来“嘎吱”的、令人心悸的声响,仿佛随时都会崩塌。每一步都像是在地狱边缘徘徊。林晚秋脸色惨白,呼吸急促,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如同刀割,但她紧紧跟着陈峰的步伐,没有片刻停顿。她手中依然死死抓着那个装满药品的箱子,仿佛那是她生命的一部分。
陈峰一边跑,一边回头观察。他看到日军被阻隔在冰窟窿之后,也看到了对岸“自卫团”的混乱,更看到了孙永田在人群中那决绝而焦急的眼神。他知道,这是孙永田用自身安危为他们换来的、唯一的一线生机!
“坚持住!往那片林子跑!”陈峰指着北面河岸一处靠近山脚、林木相对茂密的地方喊道。
两人用尽最后的力气,终于踉踉跄跄地冲上了北岸,一头扎进了那片稀疏的林地,暂时脱离了身后直射火力的威胁。
但危险远未结束。枪声虽然稀疏了一些,但并未停止。日军显然不会轻易放弃,他们可能会绕路过河,或者寻找其他方式继续追捕。而对岸的“自卫团”在伪军的强力弹压下,也开始沿着河岸向北移动,试图继续保持压力。
陈峰和林晚秋靠在冰冷的树干上,剧烈地喘息着,白色的哈气在空气中迅凝结。两人都是浑身湿透,泥泞和血污冻结在衣服上,狼狈不堪。陈峰检查了一下弹药,步枪子弹只剩最后三,手枪也空了。林晚秋的药箱虽然保住,但她的体力显然已经透支。
“必须…必须尽快离开河边…”陈峰喘息着说道,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他知道,这里并不安全。
就在这时,河对岸远远地传来了更加密集的枪声和爆炸声!方向来自西南,是赵山河他们撤退的路线!
陈峰的心猛地一紧。老赵他们还没脱离危险!
“是赵连长他们…”林晚秋也听到了,忧心忡忡地望了过去。
陈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现在自身难保,根本无法支援赵山河。当务之急,是摆脱眼前的追兵,然后想办法返回老虎坳。
他仔细观察着地形。他们所在的北岸,山势更陡,林木不如南岸茂密,但沟壑纵横,利于隐蔽,也容易迷路。
“我们往山里走,绕路回去。”陈峰做出了决定。他不能沿着河岸走,那太容易被预测和追踪。
他撕下一条相对干净的里衬布条,将那只沉重但珍贵的粮食袋紧紧绑在自己背上,然后捡起一根结实的树枝递给林晚秋当拐杖。
“跟紧我。”陈峰沉声道,率先向山林深处走去。
林晚秋点了点头,拄着树枝,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每走一步,湿透的棉裤都摩擦着几乎冻僵的皮肤,带来钻心的疼痛和寒冷,但她咬紧牙关,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