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不欲在他面前多提这些,两句话过後问起了阮相日後的打算,阮相顺着他的话说许是打算开个商铺。
阮家名下的商铺留有不少,他在位时积累了些家産,不至于一下垮掉,太傅爽朗的笑了声,说到时他一定带人去捧场。
阮相擡手作揖笑笑,谢过他的好意,下次再请他喝酒。
两人一个辞了个官是个白身,来日许是个商贾,一个闲散官位,远离朝堂纠结,便不必如往日那般避嫌,免得翌日传出什麽阴谋论来。
见阮相精神不错,太傅主动告辞,“既说定了,你我二人下次再聚。”
阮相起身,却见太傅摇头摆袖,“不必送了。”
他看着旧友踏出了书房,身影消失在眼中,缓缓坐在了桌案上。
这麽急,应是去找他家那个不省心的,阮相长叹了一口气,忽而自嘲一笑。
当初他将太傅批得厉害,如今想来最该骂的是自己。
视线再落在账本上,阮相疲惫的揉了揉眉心,起身往外走,外头守着的刘管事迎上来,面带诧异,“老爷这是要去哪?”
“歇息一番罢了。”阮相疑惑的看向刘管事,“可是发生什麽事?”
怎麽突然守在了书房外面。
刘管事馀光瞥见什麽,赫然笑开,“府中好着呢,老爷不必操心。”
“歇息好啊,您大病初愈正是要多歇息,账本什麽的小的会看,届时再给您过目一番。”
刘管事边说边引着阮相往厢房走,苦口婆心的模样让阮相失笑摇头。
“我这身子没那麽容易垮,倒是你…”
阮相拍了拍他的肩,声音低沉,“这府中就数你陪我最久了,其馀的一眼瞧去没几个熟面孔。”
“账本什麽的尽数交给你,我才是担心,一会你也去歇息,府中养了那麽多下人,不是叫他们吃白饭的。”
前头带路的刘管事眼中湿润,匆匆逝去眼中泪,笑道,“小的知晓了。”
阮相笑着点点头,目送刘管事离开後,他踏进厢房内,解去外衫挂好,往内室走去,馀光却先瞥见一物。
整个人一顿,目光久久凝视在某一处,唇角忽而轻颤。
神态上的平静消散,阮相往茶桌处走去,只觉身若千斤重,每走一步都艰难,身体不自觉颤抖。
走得越近,茶桌上的东西便愈发清晰——那是一颗莲子。
池塘中的荷早已枯萎,莲蓬更是难寻,即便有莲子也该是深褐色亦或者黑色的莲子。
可这颗放在茶桌上,被装在檀木盒中的莲子仍是翠绿的,顶端色泽加深,简直像个奇迹。
仿若一切都未发生,仍是当年模样。
阮相唇角颤抖,几乎是小心翼翼地拿起那颗莲子,声音沙哑,“阿玉…?”
“阿玉,是你来过了吗?”他喃喃发问。
心口猛然钝痛,握着那颗莲子,几乎是疾步走去推开了门,跑到了回廊处。
阮相气息的左右看去,四下无人。
他发怔的站在原地,目光眺望。
厢房外视野开阔,回廊处正眼望去,一眼便能看见不远处的池塘。
枯萎的荷生栽在池塘中,寒风掠过,轻微的晃了晃,连同手心攥着的莲子一道滚动了下,似是在同他打招呼。
强忍了几日的平静轰然破碎,阮相握着那颗莲子恸哭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