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哪个结果,顾凉云想,眼下的情况说不定也是结果之一。
而他顺应了这个结果。
不论贺应濯想做什麽,这的确是他想做的。
一旦戳破了虚假的面容,连欺骗自己都做不到,眼前的这张脸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的失败,他的一无所有。
顾凉云粗喘着,大掌收紧,被扼住呼吸的人眼睛睁大,惨白的面色浮现出死气的青紫,带着恐惧的瞳孔逐年涣散。
濒死前的一刻,丑态毕露。
那张熟悉的脸庞,也会让人无法直视。
然而掐住对方,造成这一切的男人唇角微动,神态似笑似哭的凑上去吻了这张脸,冰冷的唇角印在眉宇间。
唇角的血沫与大滴大滴滚落的眼泪一起砸在手中人的脸上。
听说溺亡和窒息先失去的都是呼吸。
阿玉当初的你也是这般模样吗…也许只有濒死的这一刻,我才离你最近。
手中的人断了挣扎,头颅无力地垂向一边。
再也听不到一点心跳声。像失去力气一般,顾凉云无力支撑,压倒在那具尸体上,被铁鈎穿透了的琵琶骨不断轻颤着。
身上的血沾满了杂乱的稻草,“…下辈子不要再捡我这样的烂人了。”他喃喃。
他根本什麽都给不了你,连唯一有用的真心都腐烂了个彻底。
所谓情爱,对他这样卑劣的人不过如此。
牢狱寂静无声,火光噼啪跳动了下,有一瞬灭了所有的光影,下一秒又如同错觉般摇曳着照亮诏狱。
纵使再明亮却也驱散不了阴冷的寒气,若有似无的凄厉惨叫,使得此处愈发阴森。
贺应濯站在角落,光影只落于他的下摆再不得寸进,听到脚步声,他平静开口,“如何了。”
邬三沉默片刻,低声说,“顾凉云失血过多…最後一息自绝了。”
“至于阮玉,尸体被压在顾凉云身下,死死困住,锦云卫正在搬运尸体。”
“未有陛下所说的异动。”
贺应濯垂眸,“嗯,既如此就将阮玉的尸首送去阮相府中,由他下葬。”
“顾凉云的…一道送于顾老侯爷处,随他处置,明日将顾凉云谋逆之罪的告示贴城示衆。”
“是。”邬三先是应声,後踌躇半晌,道:“陛下…您似乎心情不好?”
他不解,陛下应当达成目的才对。
为何还会心情不好?
说完他自知失言,低头请罪,“臣不该多嘴。”
贺应濯擡眸,“邬三,你说遇到不可控的事,是否该全部掌控在手中,断绝了对方的後路。”
邬三迟疑,“臣不知。”他揣测着这番话,“但臣认为这要看此事对陛下的分量,若是当真十分重要,自然是掌控在手中更为方便。”
“是吗。”贺应濯淡淡道,“朕也是这般想的。”
“什麽都没有完全掌控在手中来得更为安心,可若是你不忍心呢?”
邬三愣了一下,眸中不解,都要掌控了,为何还要不忍心。
他的眼神,背对着他的帝王没有察觉,只是喃喃自语道,“若是一点伤痛都不想让他受呢。”
但凡是有一点让对方难过的可能都不想实施,可他不做的话,沈疏明会消失吗?
他消失以後便如同阮家那位永远回不来了。
到时他又该如何?
是否要言明这件事,他是否会惊慌。
贺应濯心烦意乱,有了弱点就迟早会有被击溃的一天,他心知肚明也从未反驳。
然,能击溃他的同时也是弱点本身,单是一个未知的可能便能让他方寸大乱丶彻夜不眠。
……
沈疏明知道阮玉死了是两天後的事,同僚们背对着在谈论什麽。
凑过去一听才知道是阮玉的事。
阮相办了一场葬礼,声称前日发现了溺亡在池塘内的小儿子。
衆人唏嘘,“阮相也是不容易,这把年纪了三个儿子都去了。”
“这是病中发现的?难怪辞去了官位,这拼了半辈子也不知道留给谁。”
“这几日去吊唁的人,我听人说不太像是溺亡,脖子上都有青紫,像是生生掐死的,可阮相坚持道他儿子就是溺死。”
“掐死?”一道声音插进来,“真的吗?”
“自然,你…”官员一回头见到沈疏明的脸,吓了一跳,“沈丶沈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