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虽为自己做了一回主,硬生生顶回了东平王,但林望舒心知,此事绝不能就此僵持下去。
于自己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当时固然觉得痛快,可这口气若一直梗着,便是将自己置于炭火之上烘烤了。
那西南侯之所以有恃无恐,恐怕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
他们兄妹三人利益攸关,目标一致,都要揪出那潜伏多年的幕后黑手,绝不会因她一个“外人”而真正决裂。
安平郡主口中虽说可以不查旧事,但望舒看得分明,郡主对那位早逝的世子妃郦云,心存愧疚。
加之当年之事也将她卷入其中,无论出于姑嫂情分,还是为了自身厘清迷雾,郡主内心深处,必然是渴望查个水落石出的。
如今这般与西南侯府僵着,自己固然憋屈,却也绝非良策。
想到此节,心中便有些浮躁难安。
她索性转去书房,铺开宣纸,研墨濡笔,欲借练字来平心静气。
一个“静”字写了数遍,却总是笔锋躁厉,失了沉静韵味。
正凝神间,忽闻得几声轻叩桌面的声响。
望舒抬头,见是林如海不知何时已走了进来,正立于书案前,目光落在她刚写的那几个字上。
“兄长。”望舒忙放下笔。
林如海神色是一贯的泰然自若,仿佛外界波澜皆与他无关。
他指了指纸上的字,缓声道:
“我虽不知具体何事,但观你这字,心不静,气不宁,便知你眼下境遇,颇多掣肘。”
见他一眼看破,望舒心中那点委屈便有些藏不住。
她请林如海坐下,亲自斟了杯热茶奉上,然后将东平王前来,以及西南侯欲借她设宴引蛇出洞,乃至郡主为此动怒之事,细细说了一遍。
说完,便带着几分期望看向林如海,盼他能有所指点。
林如海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呷了两口,听罢全过程,方抬眼看向望舒,目光沉静:
“望舒,你并非沙场冲锋陷阵的武夫,遇事不必总想着硬碰硬,一往无前。
或许是与郡主相处日久,受了些她性情的影响,现就想着直来直往。”
他略一停顿,语重心长,“此事既然当面未曾撕破脸皮,如今这般僵持,于谁都不是好事,于你,尤其不利。”
望舒低头轻叹:“这些,妹妹何尝不知。只是心里终究有些难受。”
“我明白。”林如海放下茶盏,指尖轻叩桌面。
“身处下位者,若想争这口闲气,争这份颜面,未必需要即时对上,图一时之快。”
他见望舒抬头望来,眼中带着探询,便续道。
“若换做是我与西南侯对上,我明面上依旧会尊他为上峰,恭敬有加。
但他若想留在京城……
我或许有法子,让他孙子留在京城,而他本人,则需返回西南驻地去。”
他话说得含蓄,望舒却立刻心领神会。
林如海身为御史,有监察、谏言之责,若真有心,寻个由头上奏,以西南侯无诏滞留京畿附近为由,劝其返回驻地,并非难事。
这便是一种不动声色的敲打。
“当然,此类事情,多半是拿捏分寸,点到即止,未必真要将事做绝。”
林如海语气平和,“只需让对方知晓,你并非毫无还手之力,并非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一旦对方态度软化了,也就不必再穷追猛打。”
望舒听得入神,心中豁然开朗。
兄长此法,确是官场老成谋国之道。
然而自己呢?自己身处后宅,所经营的多是内帷关系、人情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