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嬷嬷仔细端详着望舒的神色,见她虽惊不乱,心下稍安,这才又缓声继续剖析道:
“归根结底,在西南侯眼中,东家您现下的身份终究是低了些。
他此举,一则是将您当作磨砺他那些孙女的试刀石,看看谁的手段更狠辣,心思更缜密;二则,老身隐隐觉得,他或许还想借您这块‘石子’,投石问路,引出什么人来。
只是这后一层意图,老身尚未想得明白,线索太过模糊。”
望舒凝神思索片刻,指尖轻轻划过微凉的茶杯壁,问道:
“嬷嬷的意思是,正因为我的身份不高,却又与郡主关系亲近,既容易拿捏,又能牵动某些视线,所以成了他眼中一枚恰到好处的棋子?”
“正是如此。”文嬷嬷颔,语气肯定
“在老身看来,那西南侯必定盘算过,林大人虽为您的兄长,毕竟隔了母系,未必会为了您与他这位郡主的亲兄长、堂堂侯爷彻底翻脸。
而您与郡主,终究是隔了房的姻亲,论血缘亲疏,自然是他与郡主更近一层。
如此算来,在他心目中,您便是那无根无基、可以随意利用拿捏之人。”
望舒闻言,不由嗤笑一声,带着几分自嘲与冷意:
“哦?原来只因我没有煊赫背景,便可任由他们朱家女儿随意折辱、当作垫脚之石?”
她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子寒凉。
文嬷嬷微微垂:
“东家息怒。老身以为,这其间关键,恐怕还与他想要引出的那人有关。
只因不知他究竟意欲何为,老身目前也无法得出更确切的结论。”
“他要钓的人……”望舒眸光一闪,脑中飞快掠过郡主兄妹提及的旧事,心中已有了几分模糊的猜测。
“嬷嬷,此事我心中有数了。
他费这番周折,所图者大,恐怕与几十年前王府那桩旧案脱不开干系。
我们暂且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便是。”
她语气沉稳,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冷静。
文嬷嬷见她似已把握住关键,便不再深究,只叮嘱道:
“东家心中有数便好。依眼下情势看,您的身家性命应无大碍,只是这过程中,少不得要受些委屈闲气。”
望舒起身,缓步走至窗边,目光投向窗外庭院中蓊郁的草木,声音平静却笃定:
“嬷嬷放心,堂祖母不会让我白白受委屈的。”
她转过身,光影在她侧脸上投下淡淡的轮廓。
“王爷也好,西南侯也罢,那是她的娘家兄弟。
而我,是她夫家这边的媳妇,是王家的人。”
她顿了顿,眼中掠过一丝明晰的光芒。
“人往往如此,相对兄弟姐妹而言,终究更在意自己的子女、自己的家业。
我是王家的媳妇,郡主更是王家的族长夫人。
西南侯纵容儿孙折辱于我,打的不仅是我的脸,更是牵连了郡主,损的是王家的体面,她这位族长夫人的颜面何存?”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文嬷嬷身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断定:
“所以,在这扬州地界,只有我们同属王家一脉。堂祖母于公于私,都绝不会坐视我受委屈而不管。”
文嬷嬷跟着她的思路,豁然开朗,脸上露出一丝释然:
“是老身一时疏忽,未能想到这一层。
东家所言极是,有郡主护着,您确实不会吃大亏。只是……”
她仍不忘提醒,“虽无性命之忧,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东家还需处处小心为上。”
从蕙芷阁出来,望舒心绪已平复大半。
刚回到府中,还未及换下见客的衣裳,便有郡主身边的贴身大丫鬟前来相请,道是郡主让她即刻过去西厢院一趟。
望舒只得又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
踏入西厢房花厅,却见厅内除了郡主,竟还有两位意料之外的客人——西南侯府的世子妃刘氏与其儿媳温氏。
两人正坐在郡主下的绣墩上,见她进来,皆起身点头示意。
那怀着身孕的温氏,更是扶着腰,艰难地便要行全礼。
望舒忙侧身避过,口中连道“不必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