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间即将开张的租书铺子,望舒是寄予厚望的。
它不仅仅是项产业,更是一步关键的棋。
擢秀书院汇聚扬州才俊,无论寒门学子还是世家子弟,皆是未来官场、文坛的潜在力量。
在此处扎下根来,潜移默化间,便能织就一张无形的人脉网络,其长远价值,远非银钱可以衡量。
铺面地处书院对街,要的便是清静,以免扰了学子们攻读。
故而,那开张惯用的震耳鞭炮、喧天锣鼓,是断不能用的。
然而,开业总要有个开业的样子,要引人注目,便需在“眼见”上下功夫,弄出些既雅致又别致的光景来。
翌日,她匆匆赶到已然收拾停当的铺子。
铺面不算极大,却因布局得宜,显得轩敞明亮。
新漆的书架散着淡淡的木香,上面分门别类,已摆上了不少书籍,多是尹大学士借予以及近日收罗来的旧书,墨香与纸香混合,沉淀出一种令人心安的韵味。
掌柜的姓巫,名永贞,年约三十许,面容清癯,带着读书人特有的文气,正是尹大学士引荐帖中所列六人之一。
他见东家到来,忙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书册,起身相迎。
行动间,右腿微跛,显是腿脚不便。
望舒早从引荐信中得知,他昔年在学堂骑射课上不慎坠马,伤了腿脚。
又因家贫,未能及时用好药好生将养,这才落下了残疾,也断了科举晋身之途。
望舒在临窗设下的茶座旁坐下,含笑请巫秀才也坐。
待小伙计奉上清茶,她才温言道:“巫先生肯屈就,来帮我守着这方寸之地,实在是望舒的荣幸。”
巫永贞苦笑着拱了拱手,神态间既有感激,亦有一丝难以完全掩去的落寞:
“东家言重了。巫某残躯,能得东家不弃,有一容身立命之所,已是万幸。
何况此地尚有万卷书册相伴,于巫某而言,非是屈就,实是求之不得的福分。”
他目光扫过满架书籍,眼中流露出真挚的眷恋。
“先生过谦了。”
望舒不欲在客套上多费唇舌,转入正题。
“你我既为东伙,往后便是一家人,不必过于拘礼。
这铺子日后如何经营,才是关键。
不知大学士此前,可曾与先生细说过我的些许构想?”
巫永贞点头道:
“老师曾再三提及,盛赞东家心思奇巧,胸怀仁念,能想到以租书之法惠及寒门学子,解其购书之难。
老师言道,他于此道竟未曾深想,常自感慨愧。
故而,巫某能得东家青睐,参与此事,心中实感幸运。”
望舒微微一笑,道:
“大学士过誉了。既然如此,我便再与先生分说一番。
这铺子,我要之求,是力求不亏本,能长久维系下去。
先生也知,擢秀书院中,寒门学子占了大半。
他们能来此进学,多是举全家、甚至全族之力供养,盼着能有朝一日金榜题名,光耀门楣。
然而科举之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能登科者终究是凤毛麟角。
那些落第的学子,归家之后,心中苦闷自不待言,更要面对亲族乡邻或明或暗的失望与排揎。
我设此铺,要便是想为他们略减书籍上的花费,这几乎是他们最大的开销之一。
若能省下,于他们,于其家宅家族,皆是莫大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