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那点对“纯粹”的念想便被打破了,故而难以接受。
她心下莞尔,面上却不动声色,笑着找补道:
“王爷多虑了。即便我们璋哥儿进了学,也未必将来就一定非得钻营科举。
天下之大,出路岂止仕宦一途?
尹大学士月前荐给我的名帖里,便有一位一生寄情山水、游历天下的名士呢。
说不定我们璋哥儿日后,也更向往那般自在洒脱的生活。”
“哦?你说的是那人?”
东平王果然被引开了注意力,下一句便道,“本王知道,墨黑子嘛!”
望舒被他这话噎住,他还真知道?只是这“墨黑子”的绰号,着实不雅。
见她面露讶异,王爷料想尹大学士没跟她提过这茬,便带着几分幸灾乐祸解释道:
“那人姓墨,名还真带个‘黑’字,心也黑得很。
当初尹夫子爱他才学,千方百计想把他留在京城翰林院,那是哭求挽留、唱念做打的手段都快用尽了,扰得那墨黑子不胜其烦。
你猜他怎么着?他也不直接拒绝,也不应承,就陪着尹夫子对哭对唱,两个老头子闹得昏天暗地,尹夫子竟渐渐忘了原本目的,真跟他论起学问、比起诗词歌赋来。结果呢?”
王爷嗤笑一声,“尹夫子样样没赢过!
还时常把从墨黑子那儿听来的奇谈怪论、新鲜见解拿出来炫耀。
正当众人以为他已被尹夫子磨得没了脾气,准备留下时,他倒好。
在某天清晨,卷了铺盖,留书一封,将他那些视若珍宝的书籍字画一卷而空。
走得干干净净,与他当初自言要离开的日子不差毫厘!
把尹夫子气得跳脚,直说要与他割袍断义!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老家伙居然还把他推荐给你了?”
王爷说着,饶有兴致地看向望舒。
“他荐此人给你,意欲何为?
难不成是想让这人给你那儿子当师父?
本王这才当了几天半师,你就要给他另请高明?”
安平郡主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护犊之心大起:
“兄长这话好没道理!我王家的血脉,认你这半罐水王爷当老师已是给了天大的面子!
我还指望我们王家子孙光宗耀祖呢,跟你学这些?
若没你那王爷身份护着,就凭你这脾气,早不知惹下多少祸事!能学出什么好来?”
东平王被妹妹连珠炮似的一顿抢白,噎得哑口无言,只得悻悻闭了嘴。
璋哥儿进学之事,便这般定了下来。
只是东平王这“夺徒之恨”算是记下了。
此后几日,尹老夫人过府商议入学具体事宜时,王爷要么寻借口外出,要么就躲在院里避而不见,总之是摆明了不爽快。
尹老夫人初时还心惊胆战,不知何处得罪了这位贵客,后来从望舒处得知原委,直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沁了出来。
笑过之后,却又生出几分感慨,轻叹道:
“这人哪,大约真是到了晓得自己没几年好活的时候,才能如此抛开身份体面,由着性子肆意妄为一回吧。”
望舒闻言,亦是默然。
生命的尽头……人人皆有此日。
待到她那一天来临,回此生,能否也如王爷此刻这般,不计得失,只凭本心,畅快地“肆意”一回呢?
暮色渐深,廊下的风带着晚秋的凉意,悄然拂过心头。
??人生难得几回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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