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夫人行事果然周到,明面上只走亲戚礼数,私下才将关键之物递过,既全了礼数,又办了实事。
只是那两株百年老山参,一株献给贾母,一株留给黛玉,这份礼送得既重且巧。
然而此举亦非全无风险。
望舒深知荣国府内人际关系错综复杂,底下人多有势利眼。
果然,汀兰在后文补充道,尹夫人到访前,便常有些丫鬟婆子寻由头到黛玉跟前请安讨赏。
姑娘初时碍于情面,尚有打点。
待尹夫人这般有分量的官眷正式来访、明面赏赐过后。
贾母身边得力的仆妇便出面弹压,那些钻营之辈方收敛了些。
幸而此次望舒准备的散碎银子充足,倒不惧这些小鬼难缠。
真正让望舒蹙眉的,是汀兰提及黛玉的病况。
贾母另请了大夫为黛玉诊治,却不用从扬州带去的丸药膏方,只许佩戴望舒所赠的安神药囊。
饮食上也命黛玉随她一同用,说是更滋补稳妥。
汀兰言语间透着忧虑,她觉着贾母请的那位大夫用药似乎不对黛玉的症候,汤药灌了几日,咳嗽未见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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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因日日饮用那苦汁子,姑娘的脸色愈苍白,眉宇间总笼着一层挥之不去的苦意。
看到此处,望舒却是微微摇头,露出一丝无奈的笑。
贾母对黛玉的疼爱自是真心,这府中谁都可能对黛玉不利。
唯独这位外祖母,与黛玉并无根本的利益冲突,唯有血脉亲情。
她请医问药,必是拣那名声好、用药稳重的,绝不会怠慢。
只是黛玉体质特殊,心思又重,寻常温补之方,未必能立时见效,反可能因药性缠滞,加重了那份“苦意”。
她吩咐汀雁将今日日期与银钱往来记录在册,又铺纸研墨,给汀兰回信。
信中宽慰她不必过于忧心,黛玉此症大抵是水土不服兼之换季敏感,细心调养些时日便会好转。
嘱咐她定时给黛玉饮用些温热的纯净白水,莫要饮茶,以免茶性影响药力,或扰动心神。
处理完黛玉之事,望舒又唤来汀雁,命她遣一稳妥之人前往学士府递个口信:
“去禀告尹老夫人,便说璋哥儿进学之事已定,劳烦她老人家费心安排引荐。
只道孩子随时可应书院考核,盼能与行简小公子一同进学,也好有个照应。”
岂料次日,望舒向东平王提及璋哥儿即将入学之事时,竟引得这位爷阴阳怪气起来。
他哼了一声,瞥了一眼正竖着耳朵听的林承璋,凉凉地道:
“这么个小人儿,急着送进那四方笼子里作甚?
跟着本王习武强身、明辨事理,难道还比不上死读几本酸书?”
林承璋虽向往学堂,但见师父不悦,立刻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只拿眼偷偷觑着姑母。
安平郡主却不惯着兄长,直接呛声道:
“你这是什么话?
难不成只想着让孩子陪你这老小孩儿玩耍解闷?
真闷得慌,怎不回王府折腾你那一堆孙子重孙去?他们想必更乐意奉陪!”
这话正戳中东平王心事。
王府里那些儿孙,哪个不是心思各异,汲汲营营于权势利益?
也就老六夫妇还算秉正,可他们的儿子也已长大,终日为功名前程奔波,早失了童真。
一想到眼前这个尚带赤子之心、会撒娇耍赖也会认真蹲马步的小弟子,日后也要一头扎进那科举功名的染缸里。
学着之乎者也,变得循规蹈矩、暮气沉沉,他心头便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与失落,神色显而易见地消沉下来。
望冷眼旁观,略一思忖便明白了王爷这别扭心思从何而来。
这大抵如同原着中宝玉厌弃科举经济一般,王爷是自那权力倾轧的漩涡里挣扎出来的。
见惯了虚伪算计,如今好容易得了承璋这块未经雕琢的璞玉,投入了真情实感,乍闻他终也要步入那条“正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