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这车马齐备的架势,我便知你是盼着我去的。
再则一别数十载,她既开了这个口,我这做姐姐的,若再避而不见,倒显得小气了。
能见一面,便是一面的缘分吧。”
望舒心中大石落地,忙搀扶着外祖母往外行去。
至车驾前,早有伶俐的丫鬟摆好脚踏,稳稳扶住老夫人登车。
望舒旋即对郡主身边派来的护卫低语两句,那护卫会意,翻身上马,先行一步回府报信去了。
马车辘辘而行,车内铺着厚实的绒垫,四座马车就两个人坐还算宽敞。
外祖母拉着望舒的手,细细问起她近日起居,听闻东平王不仅住在林府,还日日过望舒这边亲自督导林承璋的文武功课。
眉头不由微微蹙起,沉吟片刻,语重心长地提点道:
“好孩子,无论他们眼下待你如何亲和,如何不拘礼数,你心里需得有一杆秤,守着该守的底线,莫要落人口实,授人以柄。
贵人心思,有时如天上浮云,瞬息万变。
今日他们觉着你率真可爱,纵你些许失仪,他日若立场有变,这昔日的不拘小节,都可能成为他日的祸端根源。”
望舒心头微微一凉,不由追问道:“外祖母,可是以往出过类似的事?”
外祖母轻轻拍了拍她的膝头,目光投向车窗外流逝的街景,声音带着岁月的沧桑:
“当年我娘家,你也知道的,我们家的苏绣算得上一绝,生意极好。
后来那场祸事她与你说过吗?与他们这辈人并无直接干系,但终究是因着我和她当年的情谊,被牵连波及。
有些事,非人力所能预料。
所以啊,能不留把柄,就尽量不要留下。”
望舒心念微动,联想到东平王提及收回外祖宅邸时的话语,试探着问:
“那事可与郡主娘娘的外祖家有关?”
外祖母闻言,略显诧异地收回目光,看向望舒:“他们连他们母家的事,都同你说?”
“那倒没有,”望舒摇头,“只是近来他们似乎在查探一些旧事,隐约与他们外祖家有些关联,尚未有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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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便是想着,以其外祖家昔年行事之风,怕是难免张扬,且易迁怒于人。”
外祖母听罢,沉默良久,脸上非但没有悲戚之色,反而缓缓绽开一个极为复杂、似悲似喜的笑容,连声道:
“好,好,很好。总算是老天爷还未全然闭上眼睛。”
望舒见状,怕外祖母过于激动伤身,忙轻声提醒道:
“听说他们家早已无后,老一辈也早已作古,那宅子都转手过好几道了。”
外祖母却似豁然开朗,笑道:
“郡主身上,虽是流着他们家的血脉,但却跟他们不是一路人。
如今能看到她还能这般念及我,我已是很满足了。
当年家道虽是中落,但好在人都平安活了下来。
如今,绣坊也重新开了起来,儿孙们也各有前程,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她语气平和,带着一种历经风雨后的释然与通达。
望舒见外祖母心境开阔,便也放下心来,不再多言,只盼着这趟重逢,能化解两位老人心中积年的块垒。
然而,当马车稳稳停在府门前,望舒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外祖母下车,步入内院。
来到西厢房前时,她抬眼望见房内站着的那人,霎时间惊得几乎忘了呼吸,脚下如同生了根一般,再也挪不动半步:
谁能来告诉她,安平郡主为何为何身着一袭正红色金线密织、缀满珍珠宝石的华丽嫁衣?
那嫁衣颜色灼目,绣工繁复,在窗外透进的天光下流转着璀璨却刺目的光泽。
纵然郡主保养得宜,风韵犹存,可终究是年过六旬的老妪。
这身唯有新嫁娘才会穿戴的霞帔,套在她身上,稍显突兀,甚至带着一丝悲凉。
而更令望舒心惊的是,她身旁原本神色平和、步履从容的外祖母,在看清郡主这身打扮的刹那僵在原地。
方才在车上还谆谆教导她“莫留把柄”、“谨守礼仪”的老人,此刻却是眼眶瞬间通红,蓄满了泪水。
呆呆地望着那身着嫁衣的故人,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强自维持了一路的平静从容,在这一刻,土崩瓦解,片甲不留。
??终是故人来,终于可以解开了。一代苏绣老人的意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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