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却没有再顺着那危险的思路继续往下说,她适时地停了下来。
端起手边的茶杯,借着低头喝水的动作掩饰内心的波澜。
温热微涩的茶汤滑过喉咙,让她略有些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
她放下茶盏,才抬眼,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谨慎与界限感,缓缓道:
“后面的我便不知道了。
小妇人见识浅薄,所知信息更是有限。
方才所言,不过是依着王爷透露的些许线索,结合些话本故事里的桥段,大胆做了些假设推断。
至于更深的内情,实在不敢妄加揣测。”
安平郡主的目光在望舒脸上停留片刻,似在推论她话中真伪,随即转向东平王。
王爷亦沉默着,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眉头微锁。
仿佛在斟酌该如何开口,又像是在回忆某些尘封的、不愿触碰的细节。
望舒心中其实并非全无想法,一个更为大胆、甚至有些不合常理的念头曾在她脑中一闪而过。
但她按住了自己的念头,这事不能宣之于口。
她知,无论这个推断正确与否,一旦说出来,都可能触及安平郡主内心深处那些早些年的美好回忆。
安平郡主早些年的回忆里那都是极好的人,自己还是不要干预的好。
得罪了王爷,或许还有郡主从中转圜;可若是不慎得罪了郡主,那便是自讨没趣,甚至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等宗室秘辛,还是让他们兄妹自己去撕掳清楚为好。
她打定主意只做个安静的旁观者。
心想,这毕竟是几十年前的旧事了,如今旧事重提,多半也只是为了求个真相,解开彼此心结。
听闻那可能的关联者似乎已无后人,想来即便查明,也不至于再掀起太大风浪。
再者,她隐隐觉得,自己想到的那家,只怕也只是被利用,在其中掺和了一脚,未必就是真正的主谋。
若真有主谋,能同时调动王府老仆、影响宫中意向、甚至可能牵连到郡王外祖家……
那等庞然大物,绝非目前的她能够窥测、更遑论推算其动机的。
到了那个层面,许多事根本无需亲自出手。
或许只是不经意间流露的一个眼神、一句暗示,自会有无数揣摩上意、急于讨好之人前仆后继地去办妥。
所谓主谋,往往藏得极深,难以抓到切实的证据。
位置越高,便越是如此。
东平王沉默了许久,久到厅内空气都仿佛凝滞。
他才抬眼看向望舒,语气复杂,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嘲讽,又似有几分自嘲:
“林夫人这般抽丝剥茧、循迹推演的本事,不去大理寺做个推官,似乎有些屈才了啊?”
这语气,望舒听得明白,并非真的夸赞,反而印证了她方才的推断,恐怕是歪打正着,戳中了某些要害。
她能做出这些推断,多半也是因为王爷平日里言语间不经意流露出的信息碎片,加上她结合情理的假设。
更重要的是,她每一步都需得到王爷神色或言语的默许,才敢继续往下说,并非凭空臆测。
安平郡主显然已不耐烦再打这哑谜,她性子更为直接利落。
索性开门见山,望向东平王,语气冷静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力度:
“大哥,你实话告诉我,当初这事我们外祖家,是不是也掺和进去了?”
郡主既已问出口,王爷便不能再回避。
他叹了口气,回道:
“我这些年暗中查探,确实查到些线索,隐隐指向外祖家。
但一直想不通,他们为何要这么做?”
他看向安平郡主,眼神带着困惑与一丝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