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漼府的静谧被月光温柔地笼罩。
时宜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漼广在饭桌上说的话,像一根根细密的针,反复刺入她的脑海。
“陛下表面上信任我们,暗地里却始终在提防……”
“他是在试探我们漼家的忠心……”
“北境的蛮族狡猾得很……周生辰这次去,怕是要打一场硬仗。”
每一个字,都让她心头的不安扩大一分。她知道,阿舅说的是对的。
帝王心术,深不可测。
周生辰手握七十万大军,镇守北境,是北陈的定海神针,却也成了悬在皇帝刘徽头顶的一把利剑。
这把剑,既能保江山稳固,也能随时调转方向,直逼皇城。
而她,漼氏时宜,即将成为这把利剑的鞘。
这份看似无上荣光的赐婚,究竟是护身符,还是催命符?
她不敢深想。
时宜在床上辗转反侧,床榻上的鲛绡帐幔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不是周生辰平安归来的模样,而是漼广那凝重的神情,是文玥姐姐眼底深藏的忧虑,是宫墙下那两名宫女警惕的目光。
不知过了多久,疲惫终于战胜了心神不宁,时宜的意识渐渐沉入黑暗。
……
梦境的开端,是一片猩红。
时宜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而空旷的殿宇之中。
殿内没有窗,四壁是冰冷的青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草药味,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殿顶高悬着一盏巨大的长明灯,昏黄的灯光摇曳不定,将殿内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诡异的血色。
她看到了刘子行。
他穿着一身龙袍,坐在殿中最高的位置,脸上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病态的满足与残忍。
他的目光,正死死地盯着殿中央。
时宜的心脏猛地一缩,她顺着刘子行的目光看去,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殿中央,立着一个刑架。
那不是普通的刑架,而是由无数根粗壮的玄铁打造而成,上面布满了暗红色的锈迹,不知沾染过多少人的鲜血。
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被牢牢地绑在刑架上。
是周生辰。
他穿着那身她最熟悉的玄色劲装,可此刻,衣袍上已满是尘土与血污。
他的头散乱地垂下,遮住了脸,只能看到他微微垂着头,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显然已经承受了巨大的痛苦。
“周生辰,你可知罪?”
刘子行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锥,刺破了殿内死寂的空气。
周生辰缓缓抬起头。